“之前之事,我都知道了。”
孟知彰将莊聿白從床邊引到椅子上坐了。
莊聿白心中一凜,之前什麼事?他看向孟知彰,試圖從對方眼睛中找到些蛛絲馬迹。燈光晦暗不明,眼前人的眸底也晦暗不明。難道他知道了自己是穿越來的,一直裝失憶騙他?
莊聿白正想着如何狡辯,對方又說:“今後,隻要有我孟知彰在,就絕不會讓别人動你半分。”
孟知彰看着面前瘦削單薄的少年,一雙無辜的黑眼睛越睜越圓,眼尾的淚痣也愈發明麗,背至身後的拳不覺緊了緊。那些加害之人所受的懲罰,似乎還遠遠不夠。
莊家已斷絕關系,莊聿白已無退路。孟知彰将婚書重新鄭重遞到莊聿白手上,重申:“婚書,在我這裡永遠有效。”
婚姻,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向來如此之事,便必須如此麼?孟知彰又看了眼留在桌面上的那封和離書。他希望與自己攜手并肩之人,自願走向自己。而不是出于别人的,更不應迫于形勢而不得不和自己綁定。
良久,孟知彰還是說出了那句:“若你在此住不習慣,家中之資,可以全部帶走……”
“不不,住得慣,住得慣!”莊聿白忙打斷孟知彰,不知出于禮貌還是什麼别的。有一說一,“隻是不習慣當前,嗯,這樣的……身份。”
孟知彰眸子沉了沉,沒說話。他已經給出了選擇,他在等一個決定。
莊聿白跟着對方視線移向桌面,“和離”二字異常紮眼。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冒失,不該此時質疑自己的身份的,這與當面提分手、還不發好人卡、甚至将遞來的花束砸到人家臉上,有什麼區别?
這太唐突,太不禮貌了。
“你我原有婚約,而且今日你救了我,還替我報了仇。我不是那恩将仇報之人……所以,我是不會和離的。”
莊聿白計劃好了,今晚“報了恩”,就拿着和離書一别兩寬,一走了之。誰知嘴巴快過腦子,話說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下了什麼決定,給出了什麼承諾。
莊聿白不确定是不是錯覺,聽聞自己不會和離,孟知彰的眉間瞬時舒朗開來。
現在滿世界都知道自己是孟知彰的未婚夫郎,強行離開,也沒甚意思,倒是留下來似乎對自己更有益處,也更容易逆襲飛升。做事要權衡利弊,做事要講究投入産出比。
莊聿白默默又把自己勸好了。
“你方才也說了,你不想要那些‘理所應當’。我覺得我們……之前的相處模式就挺好的。”莊聿白提出了留下來的附加條件,聲音卻越來越小。
“之前的相處模式?”
莊聿白留意對方的神情,似乎并沒有不悅,忙一鼓作氣:“對啊,仍做好兄弟!我賺錢,你科舉,咱倆合作共赢。相信我,以這樣一種純潔又簡單的金錢利益維系起來的關系,堅不可摧。就像那句話說的,‘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莊聿白不記得孟知彰是如何被自己說服的了。他在一種情緒微醺的狀态下和對方達成“君子協議”,并口頭約法:人前是夫夫,關門做兄弟。
*
除了牛家和鄉鄰待自己更加熱絡之外,莊聿白認為這種“半已婚”的日子和之前似乎并沒什麼兩樣。
“金玉滿堂”有了書郎夫郎這層身份加持,訂單比往常更多一些,連貨郎張日常售賣的份額也加了一成。蘭花炭的制作走上正軌。好在這兩項都有鄉鄰來幫工,生意愈發紅火,但供貨和品控方面完全跟得上。
夏季用炭量相對較少,牛家炭窯除了正常供應緣來茶坊的茶炭外,其他柴炭的量控下來。莊聿白卻建議蘭花炭可以每次多做一些窖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不時之需?緣來茶坊不是定時定量麼,偶有加單之時也會提前告知。”牛大有有些看不懂,不過莊聿白說的,他都聽。
牛家炭窯中的火苗越燒越旺時,田中禾苗賣力生長,恨不能兩天長出一片葉。
因田地離得近,施過肥的苗情比未施肥的肉眼可見地壯實,禾杆粗健,葉片肥厚,似乎打根基裡憋着一股牛勁。
跟着莊聿白堆肥的人家自然是歡喜的,不時來問需不需要追肥,何時追肥。現在離抽穗灌漿還早,莊聿白還是讓鄉鄰回去準備新一輪堆肥的材料,凡是趕早不趕晚。當然他也清楚,不到米糧歸倉那一刻,一切都是未知數。
此前堅決反對新型堆肥術的,看到實打實的秧苗着實眼饞,有人也動了心思。隔三差五“路過”一下,跟莊聿白聊上幾句。莊聿白沒将話挑明,隻有意無意提及堆肥材料。有心的,自然回家就着手收集去了。
半尺高的禾田郁郁蔥蔥,莊聿白站在田埂上,伸手去探水下的苗情。根系發達,紮得也深,這很好。哪怕秋收時每畝能多打幾十斤稻米,也算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