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
管家臉上笑意瞬間散了,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通,隻覺火燎燎地疼。
他素來八面玲珑,當即明白眼下狀況,心中隻恨他家那位小祖宗不打聽清楚再讓人送這玉佩。人家小郎君是這孟書郎家夫郎,自己再拿塊玉佩遞到人家孟書郎跟前,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幸好孟書郎是個讀書人,換做旁人,自己這條老命估計都得交代在這。
“誤會,誤會!”趙管家忙将玉佩收回袖子裡,“孟書郎海量,都是誤會。回去小老兒定會向我家小公子說明情況的。”
趙管家放下東西,帶人火速離開了,似乎再晚一秒,就會被孟知彰那刀鋒般的眼神給淩遲了。
莊聿白還在門邊傻傻目送人遠去,他不理解為何對方聽聞自己是孟知彰夫郎,就像聽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驚慌逃散了。
“孟兄,我是你夫郎這件事,很了不得麼?”莊聿白關了柴門。
“是,很了不得。”孟知彰說得誠懇。
莊聿白想到那塊玉佩,心下不無遺憾:“那玉佩那麼大一塊,我們收了,也能換不少錢呢。孟知彰,你為啥攔我?”
孟知彰面色有些微妙,深沉的眼眸一轉,看定莊聿白:“你可知那吳家公子為何送玉與你?”
“不是說謝禮嗎?哪還有為什麼。這種纨绔公子哥好東西多了去了,哪會在乎這一塊兩塊的玉,我們拿來将這玉用到更有價值的地方,讓它物有所值,不至于跟那吳用整日混在脂粉堆裡,想必這玉也會感激我們。”
莊聿白有自己的一套理論,且說得振振有詞。不就是一塊玉,怎麼到你孟知彰眼裡倒像是洪水猛獸。
孟知彰暗不可察皺了眉:“剛我說了‘君子無故,玉不離身。’其中有一個離身的緣故,是遇到相悅之人,解玉相贈,用來——定情。”
孟知彰說得風輕雲淡,一雙眼睛始終留在莊聿白身上。
什麼?!定情!!
莊聿白眼睛越睜越大。
“死基佬!我說呢,那日我在廚房幫他家老太太炸玉片,他賊眉鼠眼地圍着我轉來轉去,果然沒攢什麼好屁!今日還讓管家給我送玉來,這是要做什麼?想跟我私定終身?給爺整笑了!他怎麼敢的!”
玉,是堅決不能收的。這也沒影響到莊聿白的心情,他晚飯故意隻吃了七分飽,因為要給那幾盒點心留點肚子。
這點小心思逃不過孟知彰。孟知彰都依他,還特意倒了盞茶,隻強調天晚了,吃多容易積食。每樣隻許吃一塊。
莊聿白點頭應着,笑得見牙不見眼。書桌被征用來擺點心,各色小果子齊齊一排,和燈光下莊聿白的笑容一樣治愈。莊聿白揀了一塊荷花酥,輕輕咬了一塊,酥香滿口,松脆又細膩。
明日就初四了,莊聿白也計劃着家中要送的端午節禮。他同孟知彰商量,私塾先生是要送的,然後是族長家、牛叔家、蝦戶家,當然還有貨郎張家。端午節禮就是金玉滿堂,每家兩份,多少是份心意。
見孟知彰未反對,莊聿白又遞了一枚嵌字豆糖給他:“這些小果子,我另外留了三盒,一盒給牛家叔嬸嘗嘗;一盒留給貨郎張家,他家娘子有身孕;一盒送柳嬸家,今日鄉鄰訂單也多虧他們幫忙。”
孟知彰沒有接豆糖。
他背至身後的拳頭下意識緊攥,青筋微凸,積攢了大半日的情緒,終于在此刻露出尖刺。
“今日柳嬸要給你介紹她娘家親友?”
莊聿白遞出的豆糖停在半空,他琢磨着對方眉心那晦澀難明的情緒。
“孟知彰,你是讀書人,是讀聖賢書的君子,怎麼還聽人牆角?”
這就是承認事情屬實,孟知彰眉心微皺,不覺上前半步,繼續追問:“你是何打算?”
這人怎麼沒完沒了!
“我能有什麼打算?!終于忙完這幾個大單,我打算好好睡兩天!”莊聿白将人家沒領情的豆糖塞進自己嘴裡,嚼得咔吧咔吧響,“不起床那種。”
“那起床之後呢?”孟知彰站在原地,神色頓了下,聲音極低極淡,帶着昭然若揭的試探,“柳嬸娘家在當地家境殷實,家中也有讀書人。”
這人怎麼還犯起軸勁兒!
“兄弟,相信我!單憑這金玉滿堂,咱離‘家境殷實’也不遠了。而且,我看好你。你好好科舉讀書,到時中個舉人進士,也帶我去見識下京城繁華。”
莊聿白踮起腳尖拍拍孟知彰肩膀,不知是不是燈影晃的,他在孟知彰眼尾看到一抹笑意,若有若無。
*
逢年過節不起床的願望,僅限口頭說說。第二天一早莊聿白便和萌孟知彰一起備好節禮,換好衣衫,準備“走親訪友”。
第一站,族長家。
私塾先生的節禮,昨日學中已經送到。蝦戶今早來過,還帶了幾尾圓滾滾的鲫魚。莊聿白笑着遞上兩份金玉滿堂,笑着接過鲫魚時被濺了一臉水。貨郎張明早會來取當日所需金玉滿堂,到時将他的那份節禮一并送上。
除了兩份金玉滿堂,兩人還帶上昨日吳家送來的一盒果品小食,以及孟知彰早就備下的一小壇松針酒。
進門先見過族長。族長一向嚴肅,叮囑孟知彰專心讀書即可,秋日赴考之資,族中會給他想辦法。但聽聞二人一月時間不到已經攢了小十兩銀子,族長向來沉穩的臉上,一時難掩詫異。
“一個月,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