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聿白拳頭緊握,恨恨砸在身側的那包錢袋上。
裡面是近日攢下的銀錢。除了此前湊齊的1000文,還有這次吳家大單除去采買花費剩下的5.2兩,再加上端午鄉鄰和學中訂單馬上會到賬的2兩多銀子、孟知彰抄書的酬勞以及夏收糧食的銀錢,家中存款眼見抵達10兩大關。
此前以為要到秋季才能夠到的10兩銀子,沒想到再過幾日就要成真。
莊聿白應該高興的,确實也值得高興。可他現在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心裡堵堵的,嘴巴鼓鼓的,鼻間更是酸酸的。
“唉——”莊聿白不覺歎口氣,越發像個深閨怨婦。這不行。
自怨自艾不是莊聿白的風格。大不了——不過了。
孟知彰敲門進來,一碗水端到莊聿白面前:“哪裡不舒服,我去請郎中來看看?”
剛才牛大有将吳家之事粗枝大葉地跟孟知彰複述一下,他們不僅沒吃虧,甚至算是便宜占盡,而且一路上莊聿白心情都不錯,可不知怎麼了突然就這樣了。
莊聿白不想說話,朝裡翻了個身,背對着孟知彰。
孟知彰将水放下,語氣難得柔和,也藏着些小心:“衣衫試過了,很合身。”
莊聿白知道對方這是在示好。一味的躲避解決不了問題,他索性一骨碌爬起來:“孟公子,我們此前說100文錢一個月10倍奉還的契約,可還作數?”
孟知彰眸色一沉,氣定神閑道:“作數。”
莊聿白一口氣提上來,鼻翼微張:“孟知彰,你何時娶親?”
話一出口,語氣卻成了質問。
孟知彰眉心微顫,沉吟半晌:“你……問我?”
“哼——”莊聿白冷笑出聲,“這事不問你,難道問我?”
無聲的靜,橫亘在二人中間。
孟知彰選擇了沉默。
最煩這種人,人家跟你說話,你沉哪門子默啊!
“10倍銀錢現在就可以還上。若孟公子一月期限内娶親,最好提前告知我一聲,我好給孟公子騰地方。”莊聿白像是下了最後通牒,說完朝裡躺下,不想再跟這個人說一句話。
*
晚上就寝時間,莊聿白仍在床上躺着,臉朝裡,衣衫裹得嚴嚴實實。
孟知彰像走到床邊,正準備往常一般幫莊聿白綁手腳。卻見莊聿白猛一翻身從床上爬起來。
“不睡麼?”孟知彰原地定了一會兒,将手中布繩纏攏放于枕邊。
“我想起還有些澱粉要洗出來。”莊聿白坐在床邊穿鞋。
孟知彰:“學中和鄉鄰訂單所需澱粉,已經全部晾曬好收在竈屋。”
莊聿白下了床:“那該做面坯了,我去做些蝦泥。”
孟知彰:“蝦,明日一早才會送來。”
“那……我去菜園看看菜苗是不是該分壟了……”
莊聿白說完自己都覺得滑稽,正常人哪個會黑燈瞎火、頂着漫天星鬥去種菜?
孟知彰站在門口,燈火從他身後打過來,投下一個飄忽不定的影子,他就這樣靜靜看着莊聿白:“關于親事,你有何想法?”
孟知彰你在玩抽象嗎?什麼叫我有什麼想法?你孟知彰成親,關我莊聿白什麼事!巴巴跑來問我是幾個意思?
既然你問了,好,那我答給你聽。莊聿白将頭發甩至身後,揚了下眉毛,擺出一個滿不在乎的姿态。
“關于親事,自然是先要恭喜孟公子。不過此事過于突然,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你想準備什麼?” 孟知彰像是鎖定了什麼關鍵信息。
莊聿白:“……”
這是什麼不合時宜的問題。簡直莫名其妙。莊聿白心中翻個白眼,臉上卻硬擺出一副笑模樣。
“我準備什麼?自然是準備搬走呀。你孟公子都要娶親了,這個家我自然也住不長久……當然,原本你我原本約定的也隻是一月之期。”
莊聿白極力找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他看到孟知彰眼底竟劃過一抹笑意,淺淺的,轉瞬即逝。
“成親,你自也無需搬走。”
孟知彰捕捉和理解關鍵詞的能力,真的讓人無力吐槽,莊聿白翻了個實質性的白眼:“家中條件就是這麼個條件,難不成新婦嫁進來,我睡你倆中間?”
孟知彰身後的手指動了下,面上不動聲色輕咳一聲。
莊聿白繼續:“我自然是會走的,不過也沒那麼急。關于我搬走之後去哪裡,孟公子更無需挂心。你孟公子要娶親,我呢,自然也有自己的春天要去尋找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