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俊秀少年相對而望,雖然每個人的氣質迥異,眉眼之間卻透着四五分相似。
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準備開口說話。
漸漸沉寂的氣氛仿佛一瞬間凝固了起來,叫台下還跪着的其他少年們的呼吸不由一屏,砰砰跳動的心髒也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緩慢下來。
衆人的注視下,束着金色發帶的杏衣少年率先垂下了手中的瑩白長弓,忽而莞爾一笑。
彎起的長睫在點點燈火的晃映下,透出豔麗的橘色和紅色,猶如黏上了一粒粒細碎的寶石。襯得整個人顯出一種糜豔的病态美感。
屬于融合期的威壓,在沒了同等境界修為的約束之下,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鋪天蓋地。
從來沒有人懷疑過,為何孟凡客的威壓氣勢和他本人完全不相符合——
若要說孟凡客給人的感覺是一株蘭草,長于幽谷,淡雅澹泊中透着幾分楚楚可憐;那麼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就像是幽谷中的雲岚,霭霭的,帶了一種琢磨不透的、不容抗拒的沉重感。
雖然底下的衆人現在的修為,和他相差了不過一個境界。
但是這股威壓,在有了天然的壓迫感的加持下,讓他們打心頭一陣發慌,隻覺得有一陣陣的寒意,從脊椎骨開始騰生而上。
有一種,被人從頭到腳,徹底看透了的羞恥感。
在孟凡客對面的兩個少年充當其沖。
孟逢殃好不容易支撐起自己,身體搖搖晃晃的,被他這麼一挑撥,“唔”地悶哼了一聲,額上沁出來細細密密的汗珠。
都說修道界的等級壓制可怕,越是到了後來,跨境界挑戰就成了越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逢殃現在才處于練氣期的尾巴,實話實話,跟洛京城街頭的富家子弟是一個體質——
為什麼會這樣說,那是因為富家子弟家境殷實,從小好吃好喝養大,本身底子就厚實。估計唯一的區别就是,孟逢殃可以辟谷,七日之内不吃東西不會餓死。
而孟凡客是融合期。
練氣、築基、融合,連超過了孟逢殃兩個境界,再加上孟逢殃剛剛挨過了“十人混打”,差點在鬼門關裡頭繞過一趟。
可以說,是壓着他的頭,強行讓這個虛弱的少年為他伏跪稱臣。
汗珠滑落打在睫毛上,刺得眼睛生生澀澀的,孟逢殃半閉起一隻眼睛,暗自吐出了一口冷氣。
他的笑意逐漸變淡,就在被威壓抑得快要支撐不住、倒在石磚上的時候,忽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苦香浮了過來。
溶溶的,冷冷的,像落在臘梅枝桠上的第一場冬雨,卻是讓孟逢殃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琴琅站在不遠處,視線虛虛地落到了孟凡客的身上,臉色很涼。寬大的煙青衣袖垂墜,探出一截細嫩柳枝。這正是鞭打過孟逢殃的那一枝,新芽上還綴了點點殷紅,紅得格外奪目。
“你。”他朝着孟凡客微微颔首,聲音冷淡道:“與我單獨談談。”
孟逢殃心頭一怔,來不及擡頭,就見象征着琴琅的青色衣角,如煙一般消散。
……
琴琅用了拘靈術,把孟凡客的神魂抽離了出來,帶到了一個他臨時開辟的小空間當中。
畢竟是大乘期的修為,他現在又是在自己的客場,時間的流速、場景的切換,都由他來控制。
所以,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但對于空間裡的人來說,卻是如隔三秋,仿佛過了一段極其漫長的時間。
“砰!”
琴琅也不需要用什麼威壓壓制,單純地上前邁了一步,猛地踹在他胸膛上。孟凡客躲閃不及,被這一腳踹得後退幾步,軟軟地半倒在地。被身後的烏檀木櫃穩穩接住。
少年郎單薄的胸膛,随着紊亂了的呼吸,不斷起伏。他輕咳幾聲,沾上幾縷濡濕發絲的眼睛忽閃,偏過頭看向面前的仙師。
青衫仙師一隻腳狠狠踩在他的胸膛上,壓得孟凡客有些喘不過氣。他垂下眼,冷冷地,又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的矜貴氣,睨着孟凡客。
琴琅直到身死道消,還穿着空蟬谷的校服。
後幾百年的審美和當下的飄飄欲仙不同,衣服看着繁缛複雜,層層疊疊的像個老古闆,可順着底下往上看,又是一番不一樣的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