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嫁!”,尖銳的哭嚷聲遠遠傳來。
裴之耳朵微微豎起,手下除草的動作不停。
“哪有你說話的份,讓你嫁你就得給老子老實嫁過去。”柳有田蠻橫的拽着柳三丫往家走,相看的人已經在家得等着,誰知道這死丫頭居然偷偷跑了。
周圍的人唏噓的看着父女倆離開,卻沒人上前勸阻,畢竟在村民們看來女兒聽老子的天經地義。
裴之手下力度加重,心中莫名有些煩悶,在他那個時代怎麼會有這種封建糟粕的人,村民的反應也讓他感到煩躁,卻無力去改變什麼。
“呀,裴知青你咋把包谷苗也拔了,哎呀你要是讓柳文書瞧見了,可不得扣你幾個工分。”
柳文書拖他爹大隊長的緣故,加之高中畢業,被柳建國安排計分員的工作,最近鬧劇過去又開始上工了,就是挑刺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之前這種事警告一句也就過去,現在可是直接扣工分的。
裴之手下一僵,回神看着手中的包谷苗抿了抿唇,一言不發的栽了回去。
下工回去的路上,裴之沒了往日活力,也就沒察覺到身旁的林宿也和他一樣低迷的情緒。
還是院中的林奶奶打眼一瞧,自家這倆孩子一個沮喪樣,哪像往日還沒進院就先嚷開了。
“咋了這是,你倆遇着啥事兒了。”
林奶奶擔憂的看着二人,放下手中的正在栽種的菜苗,擦擦手上前詢問。
裴之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說對這個時代這個村裡封建思想的不滿,最終隻沉默的搖了搖頭。
林宿也緊跟其後沮喪的搖頭。
林奶奶生氣的敲了下林宿的腦袋,到裴之時太高敲不到就捶了下背。
“我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活的,什麼事沒見過,憋在心裡幹什麼,和我說說,我給你們想辦法。”
裴之眼睛一亮,看着原本佝偻瘦小的老太太此時似乎散發着威武的光輝。
“今天有對父女...”裴之把今天發生的事說出,又表達自己對于這種父權思想的不滿。
林宿努努嘴,愁着臉補充道:“那個人是文娟姐,之前我在山上摔斷腿,就是文娟姐把我背回來的,因為這事她還被她娘罵了一頓,認為她多管閑事。”
“唉。”林奶奶歎了口氣,摸了把椅子坐下,又招呼二人也坐。
“這事,确實不好管呀,他爹要把讓她嫁人,這誰都不能插話。”裴之和林宿同時耷拉下肩膀,“不過,”林奶奶話音一轉,“把文娟嫁給一個三十多歲的鳏夫,還是個會打媳婦的慣犯,這可不行,你們這樣...”
裴之和林宿提着闆凳越湊越近,眼睛也越來越亮,時不時點頭。
......
傍晚,天空籠罩上一層灰暮色,村裡的人大多都已經在家休息,裴之跟在林宿後頭,在河邊尋到正在默默抹淚,卻還老實洗着大盆衣服的柳文娟。
“文娟姐!”
柳文娟有些驚慌的抹掉淚,勉強扯出笑“林宿,你怎麼來這兒了?有事嗎?”
“文娟姐,我都聽說你的事了,你是不是不想嫁給那個人?”
雖白天見過文娟姐對婚事拒絕的态度,林宿還是再問了一遍。
原本強撐着的笑擠不出來了,柳文娟瞬間止不住哭泣,這還是第一個問自己願不願意的人,家裡隻會勸她老實嫁過去,早點生個孩子就不會被打了,可是那個人的媳婦不也給他生了個兒子還不是照樣被他打死了,想到這裡,柳文娟忍不住哆嗦,眼神中充滿恐懼。
林宿扯了扯裴之的袖子,把他往前推了推。
“你好,我是林宿的表哥,也是新來的知青裴之。”
被猛地推了一把,裴之踉跄的上前兩步,尴尬的自我介紹。
林宿:“說重點。”
柳文娟被二人的疑惑的動作轉移了注意力,竟忘記傷心了。
“你既然不想嫁給那人,那就别嫁了,這樣...”
柳文娟眼睛一亮,感激的向二人道謝:“謝謝,那我先回去了。”
顧不得沒洗完的衣裳,柳文娟端起木盆激動的回去了。
看着走遠的人,裴之短暫的放下心,雖不能改變所有人的思想,但能拯救一個人也很不錯。
*
第二天裴之照常上工時,聽見旁邊熙熙攘攘的讨論聲,耳朵微微豎起。
“聽說了嗎?柳有田家的三丫頭跑了,明兒就是人女婿上門接親的日子,沒想到她也是烈性子,大早上一瞧,被窩都是冷的,早跑沒影了。”
“是吧,柳有田一家都沒來上工呢,都在找那丫頭,聽說收了人五十塊呢,也難怪這麼着急。”
“要我說,三丫嫁人天經地義的事,還敢跑,就該把腿打斷。”柳翠芬滿臉不屑表達态度。
“那你把你閨女嫁過去呗。”當然也有人不吃這一套,誰不知道柳有田相看的那女婿上一個媳婦都被他打死了,誰敢把自己閨女往火坑裡推,也就柳有田一家子偏心到沒邊,家裡幾個丫頭都被他嫁出去換彩禮給兒子籌家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