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過我，駐足站在我身後。

“我聽說你之前出了場事故，忘記了以前的事。”

我點頭，顫抖的手指細細撫摸過手中沒有溫度的匕首，心中隐隐生出一絲不安。

“那個人……難道是我？”我回過頭，“和大将軍三弟成親的人，是我？”

“可名字不一樣。”

“那人……那時候，我叫什麼？”

他緩緩吐出兩個字。

“南風。”

在獲得三個名字後，我原本以為會按照戰國七雄的名字來，齊楚燕韓趙魏秦，以此類推，燕風之後的下一個名字該是韓風才對。突如其來的南風，瞬間打亂了我的所有猜測。

想來南風也不是我真正的名字，因為記憶沒有恢複。

賀祈骁要我暫時忘了賀家三少爺的事情，專注眼下和親一事。他找了賀祈安教授我一些公主的日常禮儀，和坐站立的儀态。

和親啊……未曾設想過的道路。我是說，開啟下一段故事的方式，和親，超出我的認知。

戰火無情，更何況這場戰争持續得多年，若能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哪怕是犧牲一個人的幸福，再好不過。

和親的公主消失，東涼的皇帝又不認識我，也不認識公主，是真是假，沒人分辨得出。

自從聽聞東涼大軍在北境蠢蠢欲動的近況，皇帝幾次病倒，過分憂慮。不得已，才将自己最疼惜的公主送去和親。哪曉得，公主半路消失了。護送的史丞相說已經派人去尋，隻是眼下和親時間不能耽擱，無論如何都需要一個人頂替。

這是頂替一段時間的問題嗎？難道不是直接代替公主去和親，一輩子關在東涼皇宮裡嗎？

起初的人選是公主身邊的侍女，一位叫風兒的姑娘。本來敲定的事情，在軍營看到我後立馬改了主意。那侍女也被抓去尋找公主的隊伍，意味着屆時去東涼和親，隻有一個史丞相陪同。

說與公主有幾分相似，不用想，肯定是說服我的借口。

星辰還小，我實在不放心離開她。本想着戰争平息下來，我便帶着星辰回信州，回到顔卿身邊。

可眼下看來……和平的代價，隻能是我了。

陽光透過帳頂的縫隙灑下，帳内一片明亮。我身着公主的華服，衣料上的金線在陽光下閃爍。史丞相站在我面前，手中捧着一卷禮冊，正仔細叮囑着和親途中的禮節事項。

“此行關系重大，務必謹記東涼皇室的禮儀規範……”

我點了點頭，一一記下。帳簾忽然被掀開，賀祈骁大步走了進來。他身着戎裝，神色冷峻，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轉向史丞相，微微颔首。

史丞相合上禮冊，朝賀祈骁拱手道：“大将軍，禮節事項已交代完畢，我便先行告退。”

賀祈骁點頭：“有勞丞相。”

賀祈骁與史丞相年齡相仿，皆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兩人雖一文一武，卻因職責所在，常有交集。

史丞相退了出去，帳内隻剩下我與賀祈骁。

“軍營再見到你的上一面，是在賀家。”他緩緩開口，“你跪在三弟身邊，穿着嫁衣，臉上是哭花的妝容，完全看不清你的表情。”

“……”

“實話告訴我吧。”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我身上，“三弟，被你埋在哪裡？”

我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抱歉，我不記得了。”

賀祈骁長歎了口氣，背過身去。

“大将軍恨我嗎？”

“為何要恨你？殺了三弟的人又不是你。”

“可我帶走了他的屍體。聽二将軍說，賀家的規定是必須祖祖輩輩葬在一起……可我卻……”

“你有你的理由吧。換做三弟，他肯定甯願違背祖宗的規定，也要聽你的。”他突然無奈笑了下，“等你回憶起來，告訴我那片花海的位置吧。我……想去看看他。”

“……好。”

“不止是我，軍營上下都想去給他燒一炷香。”

我忽然想起甯安橋提着酒壺去荒漠祭奠的場景。

“賀祈源嗎？”

賀祈骁皺眉苦笑，“連名字也忘了啊。”

“抱歉……”

帳内一時陷入沉默，隻有帳外的風聲偶爾傳來。突然想起賀祈安待我态度，我忍不住問道：“大将軍沒有告訴二将軍我是誰，為什麼？”

“怎會認不出。二弟自己選擇不相信的，做大哥的何必固執。”

“二将軍他……讨厭我嗎？”

“你認為呢？”他反問，“二弟做事坦坦蕩蕩，若你能感受到厭惡，那便是了。”

“沒有。”

從未感受到過。

“當年三弟把你帶回賀家，滿堂的人隻有二弟站出來支持你們。操辦婚事也屬他最積極，比當事人還忙得熱火朝天。那天，本該雙喜臨門。不曾想，一夜之間，喜事變喪事。”

我握緊了衣袖，“那些人是誰？為什麼要殺他？”

“這個答案，等你到了東涼皇宮，就能知曉。”他遞給我一張手絹，“時間到了，我們出去吧。”

我接過，擦掉臉上不知何時挂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