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丢了魂似的。
全身被雨水澆打濕透,羽衣同凡人的粗布揉在一起皺成一團,失了光澤。
先停雨吧。
擡手一揮,撥雲見日,一切恢複如初。我披頭散發,張開四肢伸個懶腰,然後起身整理衣服。
“嘶——”
劇烈的酸疼打斷我正在系腰帶的手,不得不停下來揉揉。身後越過一隻粗壯的手臂奪去我手心的腰帶,越到我身前,雙臂圈主我的腰替我穿戴。
“真的是在幫我穿衣裳嗎?不是在趁機偷摸我?”
“也有這層意思。”
倒是供認不諱。
到底是醫師,手腳就是麻利。替我穿好後,他自然地将自己的衣裳遞給我。我不解地結果衣裳,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禮尚往來。”
說着,他已經擡起雙臂等我替他更衣。
又是一陣莫名的火氣湧上來。
“叫神仙給你穿衣服?好大的能耐。”
“我替仙子解決了一時之需,這是我要的最後一份報酬。”
“……”
穿就穿。
“擡手。”
“先穿褲子。”
“……”
行,先穿褲子。
我氣呼呼地使勁兒甩了甩他的粗麻布,抻開腰封别開臉遞過去。好在他沒得寸進尺,沒提更過分的要求。穿上褲腿後,該是褲帶了。
因為是閉着眼睛,幫他系褲帶時,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大腿處。熱乎乎的,硬邦邦的,一鼓一鼓的……什麼玩意兒?該不會是……忽然間醒悟過來,我吓了一跳,趕緊縮回手。臉一下子紅了,立馬把衣裳丢還給他。
“自己穿!還有,走遠一點解決了再回來!”
沒有雨水澆灌的綠洲又是一番别緻。我坐在岩石上晃蕩着兩條腿,掌中變出一支玉笛,吹了首曲子送給甯安橋。曲子是在信州時一位叫姜妍的姑娘教我的小調。至于與信州做什麼,記不太清了。關禁閉前生了場病,忘了些事。
手裡的還是普通的玉笛,大哥最近閉關打造新的神器,是給我打造的,他說我喜歡笛,便說給我造一支。我說喜歡原本的樣子,大哥便承諾給我造得一模一樣。
一曲終了,也到了甯安橋該夢醒的時候了。
“我要回去了。”
我收起笛子,跳下岩石。他忽然叫住我,用我臨時起意非常陌生的名字。
“仙子從哪裡來?天宮還是蓬萊?”
“不管從哪兒來,皆是你此生無法抵達的地方。”
他垂眸,沉默了片刻,低聲喃喃:“燕風……燕風仙子嗎?”
我輕笑着,見他可憐,之前的怨氣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看在你誠懇的份上,告訴你一件事吧。燕風,并不是我的名字。”
“那是?”
“那是——”我眨了眨眼,措不及防在他側頸烙下紅印,“不告訴你。”
那場夢後又是多少年。甯安橋再也沒夢到過不知姓名的仙子。他記住了關于她的一切,包括她的面容。
重逢時,他當真以為是仙子降臨凡間來尋他。可眼前膽小自卑的凡人,哪裡和她像了。說話毫無底氣,感覺他再兇一點就能給她罵哭的懦弱,和那九天玄女毫無關系,和他魂牽夢萦的仙子絕無關系。
偏偏玉笛出現了。
“所以,還請仙子以後,不止是夢,也可到凡間來與我相會。”
相似的臉,不同的性子,但是……至少這次不是夢,她不是羽帶一揮便會消失的神仙。一介凡人,豈不甚好。至少這次,她不會輕易離開。
夢醒,我睜開眼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二姐已經不見蹤迹,池邊樹下隻剩我一個人。還有困意,我便打着哈欠回房歇息。
剛出後院的拱門,就見西雨站在院内張望。對上視線後,西雨毅然決然地邁出腳步。我看出了他是來尋我,于是停在原地等他過來。隻有幾步的距離西雨沒有止步,一直到即将貼近我的時候,他才總算停下。
驟然拉近的距離防不勝防,我想退後,才發現身後被一根立柱阻擋。還有,這種時候躲閃很奇怪吧,就像是懷疑西雨會做什麼似的。
“去哪兒了?”
略微沙啞的聲音,忍不住叫人浮想聯翩。
我還是退後些吧。
“沒去哪兒,靠在樹下睡覺呢。三哥尋我有事?”
我一邊說,一邊往側後方退了一步。但是,西雨也跟着我的動作向前踏出一步。
“沒,多時不見你身影,來看看。”
身體還處在意猶未盡的狀态,能不能不要靠我這麼近啊!
我擡起一邊手臂擋在身前,擋在我和他之間。
“多謝三哥關心。”
這個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保持禮貌距離。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隐約記得是我仙骨初成時。從那時候起,西雨對我的無論是态度還是什麼都變得很奇怪,從前他待我是哥哥對妹妹,現在,似乎哪裡不太對……
希望是我的錯覺,風流過頭的錯覺吧。
看誰都覺得是男人,不對,西雨是雄性,但……但那是哥哥啊!
不防腰突然酸痛起來,我下意識用手撐在腰後。一動腦就會牽扯到全身,所以才不喜歡動腦啊。
這與此次關禁閉有關。下凡貪玩落得一身傷,爹爹救回我後不許我再離家半步,因為施下的術法需要我沉心靜氣,不可浮躁不可過度興奮和憤怒。到底是什麼術法如此麻煩,爹爹不告訴我,兩位兄長和二姐也被下令不許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