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他的聲音沉了幾分,“柳硯清嗎?”
我驚奇地看向他,“你認識硯清?”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冷冷地掃了我一眼,走到一邊的藥架子前。
“那本書上面沒有寫刀槍傷口的處理辦法。這個交給我,你去煎藥。”
“可——”
我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他打斷我的話。
“少接觸血腥的。”
見我怔愣着不動,又斥道“快去。”
心裡有些不甘,卻又不敢反駁。甯安橋是怕我添亂,病急亂用藥,所以才不要我去的吧。少接觸血腥的……有一瞬間我還以為他知道了什麼。
乖巧地轉身走向藥爐,拿起蒲扇繼續扇動爐火。我偷偷瞥了一眼甯安橋,隻見他從藥架上幾種草藥,将草藥粉末與蜂蜜、豬油混合,調制成膏狀,又取了幾樣工具,動作利落地收拾好,轉身朝門外走去。
這才是醫師的樣子,相比我……我在幹嘛,隻有是添亂。
說來,甯安橋認識柳硯清?
不對,柳硯清可是仙人,醫術界祖師爺般的存在,學醫者不會不知道他。甯安橋如此肯定那本書上的沒有治療方法,肯定是把那本書熟讀了千百遍。
吾輩楷模!我要向他學習!
藥煎好後,還是得我去送去病房。心裡祈禱别再讓我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了,孕吐好不容易緩和些,不想再犯惡心了。
掀開門簾,方才的那名士兵第一個發現我,趕忙起身招呼我。
“女醫師!你來看我傷口!”
“别!”我立馬制止他欲要敞開衣裳的手,“甯醫師檢查過沒事就行了,我不用看。”
“啊……”他表現得一臉失望,“還想着你看了會治愈得快些呢。甯醫師看過後我更不舒服了……”
我噗嗤笑着把端湯藥的托盤放下,遞給他臨床的病人。
“傷口不會因為誰看了就會好得快些。”
他大失所望,長歎了口氣趴回床鋪上。
“咳。”臨床的病人突然咳嗽起來,藥湯順着嘴角流下。
“慢點喝。”我從懷中掏出手帕,替他擦拭嘴角的藥湯。誰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欲要往我手腕上蹭。我吓了一跳,掙紮着,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手抽回來,心裡一陣惱怒。
“抱歉……”他低下頭“我想娘親了,以為你是……冒犯了姑娘,實在對不住。”
我愣了一下,原本的憤怒轉瞬即逝。
軍營裡的人,最少也有兩年沒有回家看望自己的親人了。想到這裡,我的語氣軟了下來:“……沒事。”
他擡起頭,眼神有些黯淡:“不知道娘親身體還好嗎。我和娘親都不識字,不然,還能寫封家書寄回去保平安。”
旁邊床鋪的士兵聽了,插嘴道:“别了吧。寄回家三四個月的路程,這期間指不定就打起來。是生是死,就不好說咯。說不定明天就打起來,明天就死翹翹了呢。”
“是啊。”他苦笑着附和,“嗐,死了也好,免得天天擔驚受怕的。”
一唱一和說完,兩個人都笑了,笑聲裡卻帶着苦澀。我卻笑不出來。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明知前方生死未蔔,還能如此淡然,談笑生死。
“為什麼……”
他們一齊望向我。
“不是應該祈禱自己活下去,活着回去見娘親嗎?”我深吸一口氣,分别看向他們,“你們娘親還等着你們回家團圓,你們卻在這裡說這些窩囊話,就這麼想死嗎!”
“姑娘你,生氣啦?”那名士兵撓了撓頭,略顯尴尬。
“我們不過緩和氣氛嘛。”另一名士兵笑着解釋道,一巴掌呼在另一人頭上,“誰會想死呢,我還沒成親了,還沒摸過女人,我才不要這麼早就死。對吧?鮑漁。”
“對對對。”叫鮑漁的捂着頭,“你問就問,打我幹嘛……”
“緩和氣氛嘛,你看姑娘都要哭了。”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或許,他們并不是真的看淡生死,隻是用這種方式來掩飾内心的恐懼和不安。
我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放緩了些。
“你們呀……要好好活下去。你們的娘親,一定在等着你們回家。天下沒有那個娘親願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同自己生離死别。”
哪怕還隻在腹中。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随後相視一眼笑了笑。
“姑娘說得對,我們得活着回去。不然,娘親該多傷心啊。”
我也無奈地跟着笑了笑。
“不過話說回來,姑娘你看看我這傷嘛,說不定你看一眼它就好了。”鮑漁見我不生氣,有張揚着要把衣服脫了給我看傷口。
“不看!把衣服穿上!”
離開病房前,我忽然停下腳步。
“鮑漁?是吃的嗎?”
鮑漁尴尬地撓着側頸,“字不同。是打漁的漁。”
“打魚的魚……有什麼不同嗎……”
“我我我!”另一個舉着手,“我知道!一個有水,一個沒有。”
我狡黠地揚起笑,誇了句“聰明”。
“嘿嘿。對了,我叫單貝。”
“……你們不會是海邊出生長大的吧。”
“姑娘好聰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