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到我?”
她輕笑一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當然看得到。不過,其他人可看不到你。”
我環顧四周,宴席座無虛席,獨獨我這一桌無人光顧。
她抿了一口酒,語氣淡然。
“這是你的夢,或者說,是你的一段記憶。你隻是旁觀者,無法幹涉這裡的一切。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是不可逆轉的。”
“我的記憶?”我皺了皺眉,“以往都是身臨其境,為何這次是以旁觀者的身份?”
她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放下酒杯,擡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她的動作自然而親昵,仿佛這樣的舉動曾做過無數次。我愣了一下,心中莫名湧起一股熟悉感,卻怎麼也想不起她是誰。
“你……認識我吧?”我試探着問道,“難道這場夢……”
她微微一頓,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随即恢複了那副高冷的模樣。
“認識又如何?你現在記不得,我說了也是徒勞。”
她的語氣依舊冷淡,我卻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絲惆怅與無奈。她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好好欣賞吧。這次,我暫且替你保守秘密。”她站起身,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享受姐姐頂着被責罰的風險,為你營造的這場夢吧。”
說完,她的身影便如同煙霧般消散在我眼前。
宴席依舊熱鬧,可我卻沒了喝酒的興緻。我站起身,穿過人群,朝着洞房的方向走去。因為是夢境,我的身體可以直接穿過緊閉的門扉,走進室内。
洞房裡,燭火搖曳,映照出滿室的紅色。新娘端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攥着衣角,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時間一點點流逝,紅燭燃半,新郎遲遲未歸。屋外的宴席已經散去,靜地隻有收拾熱鬧後窸窸窣窣的聲響。
雨下下來,雷鳴劃破。
終于,新娘按捺不住,自己揭下了蓋頭。
就在那一瞬間,我的心猛地一顫——那新娘的臉,竟然是我自己!
我的婚事?可我的婚事不是今日?而且整座宅子怎麼看都不是信州府啊。
這是過去發生的事,是我的記憶……就是說,顔卿不是與我第一個成親的人?!
“新娘的我”神色緊張,目光中透着不安。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猛地站起身,抓着蓋頭奪門而出。我下意識地跟了上去,腳步匆匆,心跳如鼓。
她穿過長廊,跑過庭院,最終停在了院子外面。我也跟着停下,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屏住了呼吸——
紅衣少年手持長刀,正與數十名黑衣人厮殺。他的身影在雨中顯得格外單薄,卻依舊奮力揮刀,試圖殺出一條血路。雨水混着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裳,也染紅了腳下的地面。
“新娘的我”站在不遠處,臉色蒼白,嘴唇顫抖,似乎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我站在她身後,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痛,仿佛這一幕曾在我生命中真實發生過。
終于,紅衣少年體力不支,踉跄着跪倒在地。他的長刀插在地上,支撐着他搖搖欲墜的身體。雨水順着他的發絲滴落,混着鮮血,在地上彙成一片猩紅。
“新娘的我”終于喊出了聲。
“祈源——!”
紅衣少年聽到聲音,艱難地擡起頭,看向她的方向。他的臉上沾滿了鮮血,卻依舊擠出一抹笑容,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對不起……”
下一刻,他的身體重重倒在地上,濺起一片水花。
“新娘的我”沖了過去,跪在他身邊,顫抖着伸出手,卻不敢觸碰他。她的眼淚混着雨水滑落,聲音哽咽。
“祈源……賀祈源……”
我站在一旁,心中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難忍。
他剛才的視線,分明是和我對上了……我沒有看錯……他看的人,是我?
我想上前,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我的視線。當我再次看清時,紅衣少年的身影已經消失,隻剩下“我”跪在雨中,手中緊緊攥着那塊染血的蓋頭。
賀祈源……好熟悉的名字……
這場夢,我是不是曾經夢到過……
電光火石間,驚雷劈過,眼前的畫面被刺眼的白光吞噬。
我猛地驚醒,坐起身來,大口喘着氣。額頭上滿是冷汗,心髒劇烈跳動,仿佛剛剛親身經曆了一場生死離别。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還能感受到夢中那股冰冷的雨水和灼熱的鮮血。夢中的情景清晰得可怕,仿佛不是夢,而是一段被塵封的記憶。
“祈源……賀祈源……”
我低聲念着這個名字,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我會夢到他?為什麼從前的夢都記不住,這次卻……
好亂。心口絞得疼。
不行,得沉心靜氣,不可亂了方寸。
我搖了搖頭,試圖将這些紛亂的思緒甩開。手腕湊到鼻尖前,嗅着手鍊上的氣息,慢慢平複下來。
窗外,天已經蒙蒙亮。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場夢,不必太過在意。等下次再遇到方大仙,他會告訴我的。
可心底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輕聲提醒我:這場夢,不能再忘。
再?為什麼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