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還是不理我。
神器确實是現在的白梅步搖。
離開光州那天,聞笙交還給我的是那支與他親制一模一樣的青竹發簪。在見到孫寺之前,我特意将白梅步搖取下揣進懷裡,換上了聞笙送我的發簪。
然而,步搖在懷中發出共鳴,那是神器獨有的感應。這意味着,現在的青竹發簪隻是一支普通的發簪,并非神器。
那麼,聞笙為何要給我這支發簪?
發簪是指引我尋找到下一個男人的信物,遇到聞笙所用的青竹發簪,有了白梅步搖後已經失去了意義,按理說應該收回,或者二者不可兼得,誤導我。
難道是因為見我喜歡,方大仙特意留給我的嗎?還是舊物消失,聞笙為我重新做了一支?
我想,大概是後者吧。
啊……好複雜,腦子好亂。講真的,分析了一大通,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總之,發簪還在就好,我挺喜歡的。對竹,一直有莫名的好感,信州有一處“竹館”,栽滿了各種竹,每次走進那裡,心中總有一種說不清的熟悉感,仿佛冥冥之中,我也曾在某個地方親手栽種過一片竹林。或許是前世的記憶?又或是被遺忘的夢中場景?
顔卿忙于公務的時候,我會溜出去,到勾欄瓦肆聽戲喝茶。時間久了,一些常客也成了眼熟客。例如現在刻意與我拼桌的姑娘。周圍明明還有空出的位置,她偏要坐我這一桌。
連續光顧此地五日的我,與這姑娘也打了五次照面。可我們從來沒有正經說過話。直到今天,她主動與我搭話。
“你從信州府後門出來的,你是顔大人府上的丫鬟?應該不對。你這身衣服就注定你不是丫鬟,更何況,丫鬟哪兒有時間天天出來聽戲的。沒有胭脂味,卻有股藥草味。所以你是顔大人的……夫人?”
我看着她,陷入沉思。雖然不知道那句“所以你是顔大人的夫人”是如何得出的結論,但這是我們第一次交談,她竟然對我的事了解這麼多。
看我一言不發,她谄媚地笑着說:“如果是的話,我想請夫人幫個忙。”
“顔卿是清官,你找他幫忙,他不會拒絕的。”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找你幫忙呀。”
我眼看着她從懷裡取出一張紙遞給我,上面寫着的似乎是一位叫姜妍的姑娘的生辰八字。
“我不會算命。顔卿也不會。姑娘可以去清溪山問問。”
那姑娘笑着擺手,“夫人誤會了。我是希望夫人您看看,我的生辰八字配不配得上顔大人。”
我正要接過那張紙,手停懸在半空。
姜妍就是你啊……
本是想出來散散心,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麻煩,這都什麼事啊。我擡頭看向那姑娘,她眼中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姑娘找錯人了……”我欲要起身,被她一把擒住。
“等等!”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尖輕輕掠過脈門,涼意透入肌膚。她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似在探尋什麼。接着,她指尖悄然上移,假作整理衣袖,實則暗探我氣息起伏,動作輕巧卻叫我心頭一緊,險些屏住了呼吸。
若不是跟着柳硯清在醫鹿山淺學了三個月的醫術,我還真看不出來她是在望聞問切。
怪異的人,怪異的行為。
我抽回手,擺出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姑娘,追求愛情不是這樣追求的。”
姜妍卻不依不饒:“夫人,您就幫我看看吧,我隻是想知道,我有沒有這個福分。”
我歎了口氣,将那張紙還給她:“姑娘,顔卿的婚事,不是我能決定的。”
姜妍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中閃過一絲不甘:“男人三妻四妾再尋常不過的事。夫人這是不願給顔大人納妾嗎?見不得别的女人嫁進信州府?”
我無奈捏臉捏眉心。
“姑娘,這是顔卿的婚事,他自有定奪。況且,我也不是顔夫人,你這樣纏着我沒有意義啊。”
姜妍突然抓住我的手,眼中帶着幾分哀求:“夫人,好夫人~整個信州誰不知顔大人是因為寵愛夫人所以不肯納妾的。您就幫我這一次吧,我真的很喜歡顔大人。”
我看了她一眼,頭漲得厲害,不想再說話。
姜妍得逞似的笑着把生辰八字強塞進我手裡。
“多謝夫人!”
“姑娘!姜姑娘!我真幫不了你啊……”
夕照瓦肆,我無暇再聽台上的戲子唱的哪一出,手裡的生辰八字莫名燙手,叫姜妍的姑娘已經離開好久。
揉成球丢掉會不會不太好?燒掉更不好了。
煩。
我單手撐着臉,那隻茶盞壓出姜妍的生辰八字。就放這兒了。
萬一有人拿去做冥婚怎麼辦……
啊啊啊啊啊啊!這都什麼事啊!
“怎麼了?”
頭頂傳來溫柔的聲音,我擡起頭,看見顔卿正俯身看着我。他剛從府上出來,官服已經換成月白色的常服,頭發簡單束在頭頂,整個人顯得清雅如玉。他的目光落在我愁眉苦臉的臉上,眼底帶着幾分關切。
我撇了撇嘴,可憐兮兮地望着他:“被欺負了。”
顔卿輕笑一聲,在我身邊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我額前的碎發:“居然有人敢欺負楚女俠?我倒要聽聽怎麼一回事。”
我将姜妍的事情說與他聽,以及自己不知道那這張生辰八字怎麼辦而苦惱。
顔卿笑着手掌覆上我的手背。
“明天我讓人還回去。走吧,回家吃飯。”
說罷,牽起我的手。
每天傍晚,顔卿都會親自到瓦肆接我回家。一開始我牽他的手,他會一下僵硬住。時間久了,他也慢慢習慣,學會主動牽手手了。
“我聽人說,顔大人這些年一直沒有娶妻的打算。好多姑娘主動送上門你都不聞不問。”
十指相扣的手在兩人之間晃動。繁華的信州街道人來人往。
“這月十五是個好日子。”
六月十五,确實是個好日子,月圓之日,春夏之交的天氣,光是聽着便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溫柔。
“是有什麼喜事嗎?”
我歪歪頭,問顔卿。
他緊了緊攥住我的手,眉眼深情地看向我。
“我娶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