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聞笙微微颔首。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當然。風。”

“什麼風？”

神像告訴過我，風，隻是我的名。隻有找到知曉我真正姓名的人，記憶才會恢複。聞笙顯然是認識我的，他能被神邀請至我的夢裡，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聞笙勾唇笑了笑，不緊不慢地抓住我的手，在我的掌心一筆一劃，寫了很久，似乎寫了一首很長的詩。

這些文人都喜歡用詩來賣關子嗎……都不怕我是個文盲，全然不知所言嗎……

“東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東方未晞，颠倒裳衣。倒之颠之，自公令之。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不能辰夜，不夙則莫。”

他又念一遍寫在我掌心的詩，語氣淡淡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清晰，像是要我牢牢記住。

可是夢，醒來，我不見得還記得。 而且……這也太長了喂！

不不不，凡是有例外，總有夢是能被記住的。

我點點頭，堅定地對上他的視線，我想告訴他，我會記得的，醒來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紙筆寫下來。

如果我還記得的話……

随着一陣風起，聞笙衣裳上的竹紋也随之浮動，恍惚間，我好似聽到了竹林搖曳的聲音。

我轉眼望向一個方向，仿佛過去無數次朝那個方向望去一般——窗台邊書案上的筆架，坐在桌邊隻需擡頭望，竹林豁然開朗。

虛白的視野裡，我怎麼會有這樣的錯覺？

我怔怔地望着那虛白的空間，仿佛透過它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竹林搖曳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仿佛在召喚我，帶我回到某個熟悉的地方。聞笙的身影漸漸模糊，他的聲音也随着風飄散，隻剩下那句詩在我耳邊回蕩。

“東方未明，颠倒衣裳……”

我低聲呢喃着，試圖抓住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可它們像流沙一樣，越是用力握緊，越是迅速從指縫中溜走。聞笙的身影徹底消失了，虛白的夢境開始崩塌，四周的景象如同被撕碎的畫卷，一片片剝落。

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頭頂是斑駁的房梁，陽光透過窗棂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我坐起身，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夢中的情景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祈源……聞笙……”

我低聲念着這兩個名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祈源是誰？聞笙又是誰？

為什麼他們的身影會如此清晰地出現在我的夢中？還有那首詩，它到底意味着什麼？

我翻身下床，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外面是一片甯靜的村莊，遠處是連綿的青山，近處是幾戶人家袅袅升起的炊煙。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暖洋洋的，可我的心卻依舊被夢中的寒意籠罩。

“風姑娘，你醒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轉過頭，看到柳硯清正站在門口，手裡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

他剛才是不是叫我風姑娘？他可從來不會這麼叫我……

他走進來，将藥碗放在桌上，目光溫和地看着我。

“你昨晚睡得不安穩，一直在說夢話。”他輕聲說道，“我熬了些安神的藥，你趁熱喝了吧。”

我點點頭，端起藥碗，藥湯的苦澀在舌尖蔓延，卻讓我感到一絲清醒。我擡頭看向柳硯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師尊，您可曾聽說過一個叫祈源的人？或者……聞笙？”

柳硯清微微一愣，随即搖了搖頭：“未曾聽過。他們是你的故人嗎？”

我苦笑了一下，低頭看着碗中的藥湯：“或許吧。隻是……我記不清了。”

柳硯清沒有多問，隻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記憶這種事，強求不得。或許有一天，你會自然而然地想起來。”

我點點頭，心中卻依舊無法釋懷。夢中的情景太過真實，仿佛是我親身經曆過的往事。

可為什麼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喝完藥後，我走出屋子，沿着村莊的小路慢慢走着。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我的心卻依舊被夢中的寒意籠罩。不知不覺間，我走到了村口的一棵老槐樹下。樹下坐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閉目養神。

我走過去，輕聲問道：“老人家，您可曾聽說過一個叫賀祈源的人？或者聞笙？”

老人緩緩睜開眼睛，渾濁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他盯着我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姑娘為何問起他們？”

我心中一緊，連忙追問：“您認識他們？”

老人搖了搖頭。

“隻是……很久以前，我曾聽過聞笙這個名字。俊才書生，城府頗深。”

我渾身一震。

“那賀祈源呢？”我急切地問道。

老人似乎冷哼了一聲，對這個名字滿是厭惡。

“不認識。”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翻湧着複雜的情緒。

難道……那不僅僅是夢？難道祈源和聞笙，真的存在于我的過去？

老人見我神色恍惚，輕聲道：“有些事，強求不得。若是有緣，自會相見；若是無緣，強求也是徒勞。”

“祈源……聞笙……”我低聲念着這兩個陌生的名字。

風輕輕吹過，帶來遠處竹林的沙沙聲。

我正要離開，老人叫住我。

“不必多慮。反正夢醒之後，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夢？”我愣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眼前的畫面便開始崩塌，視野變得模糊。老人起身走到我跟前，擡手指尖點上我的額頭，聲音低沉而溫和。

“忘記這場夢，然後，醒過來吧。”

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晨光透過窗棂灑進來，落在被子上，暖洋洋的。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腦海中一片空白，仿佛一夜無夢，睡得格外安穩。

“風姑娘，該起床了。”門外傳來如雪清甜的聲音。

“來了！”我應了一聲，迅速翻身下床，整理好衣物，推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