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白日裡的畫面,我的視線不由得看向床鋪上睡得正香的人。
我重新挲進被窩,鑽進柳硯清的懷裡,借着他的熱意溫暖我冰冷的身子。
“好溫暖啊。”
我不由得感歎,胸口緊貼的地方隔着一層輕薄的衣裳傳來暖陽般的溫暖。柳硯清的體溫好像随時都很高,無論什麼時候這雙手握住我時,總能傳遞一份溫暖給我,簡直是行走的暖爐。
窗戶外依舊細雨紛紛,此刻我卻沒了雨天潮濕煩悶的心情。
似清雨,卻如雪。
好像可以取名字!
我迫不及待搖晃柳硯清的身子,把他從睡夢中強行喚醒。
“我想到了兩個好名字!”
柳硯清迷迷糊糊嗯了一聲,眼睛都沒睜開。
我又繼續說:“清雨和如雪,怎麼樣!”
柳硯清又“嗯”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含糊,他收了收擁住我的手臂,側臉貼上我的額頭,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發絲,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像是夢呓般模糊不清。
“跟我姓嗎?”
“啊?”
我一頭霧水。收徒弟是會跟師傅同姓的嗎?醫鹿山何時有的規矩?我還是頭回聽說。
“或者一人跟姓一個。”他的聲音依舊含糊,像是半夢半醒間的呢喃,“你喜歡南清雨,還是南如雪?”
這人在說什麼呢。半夢半醒說胡話的柳硯清,和平日裡清高的醫者簡直判若兩人。不過,我倒也樂此不疲,擾人清夢的樂趣就在于看他這副迷迷糊糊的樣子,多些日後逗他的把柄。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臉蛋,力道輕得像是撓癢癢,“還沒入後半夜就睡迷糊了?我在說茅屋那倆孩子的名字。他們不是沒有名字嘛,我突然想到的。你覺得怎麼樣?”說完,我又忍不住接了句,“況且,跟我也不姓南啊……”
柳硯清又嗯了一聲,随口說了聲好,然後,呼吸漸漸平穩,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徹底睡過去了。
看來真是睡迷糊了。
我憋着嘴看着他完全睡過去的樣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指尖戳了戳他臉。
“上年紀了嗎,這麼好睡。”
第二天,趁着柳硯清給村民義診的空檔,我悄悄溜到了茅屋前,心裡盤算着如何說服那兩個孩子跟我們走。既然要帶他們離開,首先得消除他們的戒備心。我輕手輕腳地伏在門口,偷偷往裡瞄了一眼,目光迅速鎖定在昨天留下的披風上。
咦?披風不在原處……啊!在小姑娘的身上!她正裹着那件披風,坐在角落裡,手裡捧着一塊幹糧,小口小口地啃着。我心中一喜,忍不住握了握拳:向成功邁進了一大步!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推開門走了進去。随着我的腳步聲,兩個孩子一齊擡頭看向我。沒等我開口進行計劃的下一步,小姑娘率先站起身,朝我跑來,懷裡還抱着那件披風。
“謝謝姐姐。”她的聲音清脆,像是山澗的溪水,帶着幾分羞澀和感激。
我笑着搖了搖頭,沒有接過她還回來的披風,而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送給你啦。馬上入冬了,也該給你們添置些新衣服啦。”我頓了頓,語氣輕快地問道:“怎麼樣?要不要考慮做昨天那位叔……額,爺爺?大哥?咳咳——”
說到一半,我突然卡住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向倆孩子介紹柳硯清。總不能直言不諱,告訴他們那位是三百多歲的老仙人吧?那怕是會把他們吓跑。
小姑娘似乎并不讨厭這個提議,眼裡閃爍着期待的光。但她并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轉頭看向身後的少年,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如此看來,少年應該是姑娘的哥哥。
少年與我對視良久,目光深邃而平靜,像是透過我的眼底想發現什麼。為了表示我的決心,我絲毫不敢眨眼睛,緊緊盯着他那雙失掉光芒的眼睛,試圖用真誠打動他。
“那位大人,是什麼?”少年終于開口,聲音清冷沉穩,像是雨滴輕輕落在石闆上,“我看村裡人都尊稱他神仙大人。”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少年的聲音,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解釋道:“他是醫鹿山的神醫,包治百病!他教出來的徒弟現在都成了一代名醫。有些甚至後面幾代人都是名醫!”我說得激動,大腦來不及過一遍便脫口而出,絲毫沒覺得話裡有什麼問題。
見少年依舊沉默,我趕緊補充道:“醫鹿山上有吃有住,風景優美,氣候宜人!待遇超好,上五休二!休息日可以下山,山下就是鹿鎮。鹿鎮也是西南一代重要的驿站,想買啥都有!甚至還有世上最好喝的桃花釀!不對,你們還不能喝酒……好吃的也很多!燒雞燒鵝,鹵豬蹄炒闆栗……”
“我們跟你走。”少年突然打斷我的話,語氣堅定而平靜。他走到小姑娘身邊,牽起她的手,目光直視着我,“我們和你走。請,帶我們離開吧。”
事情發展得過于順利,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巴不得拉着兩個孩子立馬沖到柳硯清面前,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我強壓下心中的雀躍,笑着點頭:“嗯!跟我們走吧!以後,醫鹿山就是你們的家。”
我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還給你們想了個好名字,清雨和如雪,喜歡嗎?”
兩個人對視一眼,眼裡含着淚光,嘴角卻揚起了一抹笑意。他們齊齊望向我,異口同聲地說道:“謝謝師娘!”
“不不不!”我連忙擺手,臉上有些發燙,“我不是師娘。喚我……風姑娘就行。”
小姑娘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
“可是,那位大人不是您的夫君嗎?”
我愣了一下,臉上微微發燙,趕忙搖頭解釋:“要成了親的才能叫夫君。我們……沒成親呢。”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是真明白了嗎……
顯然是沒有的。
利州到醫鹿山不過一周的路程,隻是蜀道難行,費了些時間。
回了醫鹿山,介紹清雨和如雪認識了山中的師兄師姐。某一日,偶然路過學堂,恍惚聽見一群娃娃一口一個師尊師娘的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我伏在窗口偷聽了會兒。期初沒明白,等覺得無趣準備擡腳離開,才恍然大悟。
他們說的不是我和柳硯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