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是走出門外,但我興奮得光着腳便跨出門檻。
“回來。”
清冷的聲音叫住我。
“穿鞋。”
他手裡提着我的鞋,我低頭看了眼凍得毫無知覺的腳,才想起自己居然沒穿鞋就跑出來。
“嘿嘿。”
我讪讪笑着跳到他跟前,接過被我穿得有些舊的藍白繡花鞋。
“為何不穿足衣?”他看着我凍得煞白的雙腳問道,“寒從腳起,這雙腳是不想要了嗎?”
“哪兒有那麼誇張……穿了不服輸,所沒穿。”
我聽見柳硯清無奈輕歎了口氣,抻開臂膀上的披風擡手替我披上,又将手中的暖爐塞進我手裡。我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頭,他默默跟在我身後。
這塊地準确講屬于醫鹿山的後山,不常有人來,光秃秃的樹林被寒氣籠罩。不過屋子前的景象還如夏日,蓮花開得正好,潔白的花瓣襯着碧綠的荷葉,反季節的美美出一種特别感。
但硬要講的話,我還是更喜歡前山的梅林。
“我們去哪兒?”
我興奮地回頭看他。
他揚起一點唇角,領着我繞到屋子的後面,也是進屋子的後門。
上山數日,柳硯清包攬了進廚房的活兒,不許我幹學習以外的事,所以這個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
廚房外是一大片空地,擺着晾曬草藥的架子和簸箕。院牆邊種着幾株常見的藥草,就連懸梁上也挂着一些草藥袋子。
“哇!房前屋後判若兩地啊。”我感歎道,“以前住在這裡的人也是一名醫者嗎?藥師?”
柳硯清沒有說話,在旁邊拿過一把鋤頭遞給我。
“……嗯?”我懵懂地接過,“這是要……挖什麼嗎?”
柳硯清點頭,指了指地上貿然出現的一朵小黃花。
“挖這裡。”
“我挖嗎?”
“難道為師來?”
我憋着嘴:這個時候又自稱為師了?!
我不知道在挖什麼,洞坑越挖越大,除了土還是土。
“師尊呐……是不是你記錯了?這裡什麼都沒有啊。還是說,我不認真念書,你在變着法懲罰我?”
柳硯清隻手背在身後,語氣淡漠。
“快了。挖出來,你就有酒喝了。”
原來埋的是酒,早說我不就有動力了嘛。
半個時辰後。我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未免藏的太深了。難道是不想讓您喝嗎?”
“這壇酒在此埋了三百年,是有些年頭了。”
“三百年?!”我驚呼,“難怪那麼厚的土。”
我撐着腰,擦去臉上的泥印,彎腰抱起埋在土裡的一壇酒。
什麼酒,害我挖了這麼久,看我一會兒不給你喝幹淨。
我兩手抱着酒,遞給上方的柳硯清。
“師尊,我挖出來啦!”
柳硯清又輕蹙了下眉,姿态依舊端莊站在坑邊。
“上來吧。”
“啊?我……怎麼上啊。你把酒接過去我才好爬上來啊。”
我把手中的酒又朝他伸了伸,他還是一動不動,手都不肯擡一下。
“自己想辦法。”
……這是我想辦法就能解決的嗎?抱着酒,這麼深的坑,除了一把鋤頭什麼都沒有,我怎麼想辦法?!
我急得原地打轉,一臉無辜地望向柳硯清,對方的表情依舊淡漠。
“師尊……我錯了……你,搭把手呗?”
“不。”
“……”
“還有,不許叫我師尊。”
原來是生氣了。難怪不肯幫我。
我裝作看淡了人世的樣子,屁股一跌坐在泥裡,忍不住歎息一聲。
“也不知道今晚會不會下雨啊,給我活生生淹死……或者下雪?把我埋在這兒?震驚,醫鹿山後山竟有孤魂一縷,據說是在冰雪天凍死的女鬼……”
“呵。”
不是心疼的聲音,也不是着急,頭頂傳來一聲冷笑。我也笑,學他的語氣冷笑。
不知不覺,真的下雨了。
說啥來啥,我開玩笑呢老天!
我趕忙站起身,抱着酒,心想能不能先把酒丢上去,然後自己再爬。
顯然是不可能的。
朦胧雨夜,我越發看不清柳硯清臉上的表情。
反正他也不幫我,看他作甚。
忽地,一條輕紗落在我面前。我正要伸手觸摸,羽帶像是感應到我一般,簌簌纏繞上我的雙臂,接着,一股力量帶着我和鋤頭騰空而起。
“這是……仙人的羽帶?”
我緩緩落在柳硯清身邊,振臂一揮,他替我戴好披風,又一手接過我手裡的酒,另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帶回溫暖的屋内。
臂彎間的羽帶似乎失去法力,變成一條普通的輕紗垂下。
我靜靜地看着眼前如幻夢一般的畫面,不禁有些怔然。
門扉在身後緊閉,隻剩一室溫暖。
我脫下披風,低頭看了看被泥土弄髒的裙擺。
柳硯清徑直走向卧室,打開櫃子熟練地翻找,不多時,便找出一套幹淨衣裳給我。
“……嗯?之前住在這裡的是位姑娘?”
會在釀酒的姑娘?而且,為什麼柳硯清會對這裡的一陳一設如此熟悉……
醋意上頭,我真恨不得給自己一拳。自尋煩惱這方面,我稱得上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