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容與捏着香囊,直直地看着莊蘅,“我不喜歡在我面前不安分不規矩的人,所以我也很好奇,莊四小姐到底是怎麼有底氣一直挑釁我的?”
莊蘅謹慎地看着他的袖口,生怕他又要拿出把匕首,心想依着他目前的态度來看,也不像是喜歡上原主的樣子啊,難不成是他裝的?
她道:“我何時挑釁過謝侍郎?”
她的眼眸黑白分明,分外單純,看人時總是直愣愣的。謝容與讨厭她的注視,他從未被人這樣盯着看過,所以他希望她能夠畏懼些,低下頭,不要讓他看見她的眼。
謝容與閉眼一瞬,重新睜眼道:“你是不怕我對你動手麼?是不是昨日地上跪着的人不是你,你便不懂得怕?”
莊蘅害怕他真的帶自己去後院,趕緊道:“謝侍郎雷霆手段,随随便便就能殺一個人,聲名遠揚,我又怎麼敢。”
她話說得譏諷,諷刺他是豺狼成性,但卻不知這句話怎麼便取悅到謝容與了,他滿意地笑了,“你知道便好。”
她身上發冷,心想這人真是瘋子,罵他他倒是開心了。
他繼續道:“上一個這麼對我的人,墳頭草都幾尺高了,你到底是命大,那便好好惜命吧。”
她确實是命大,一來,她無畏而出格的舉動反而讓他生出幾分想要探究的好奇,所以勉強留她到現在。
二來,留着她,還能瞧瞧謝容止和謝家到底有何陰謀詭計。她若是真的死了,那便什麼也都不知道了。
在他看來,莊蘅能來謝府絕非偶然,謝容與對她的好也并非純粹。他大緻了解一些情況,卻不知具體是如何。
可他又确實很想殺了她。不會有人像她一樣,在同他見面幾次的情況下便掌握了他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想讓她永遠地閉眼,不想讓她再睜着眼好奇地探究他。因為等她再探究下去,那副表情便會變成恐懼與厭棄。
他帶着香囊離開,留下莊蘅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所以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态度?威脅一句不少,但又說她是唯一一個這麼對他還活着的人。
莊蘅分析了片刻,覺得謝容與對她的威脅都是裝的,這時他肯定已經喜歡上原主了,不然為何還不對她動手?
謝容與這個人傲嬌,定是拉不下臉面直接表現出來,但其實還是喜歡原主的。
分析完畢,莊蘅很滿意,覺得日後他還是能幫上忙的。
她其實并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命懸一線,生與死都在謝容與的一念之間。相反,她還以為自己才是真正的高枕無憂,并為以後謝容與能幫上忙而高興。
莊蘅不知道的是,謝容與這個人報複心極強。她今日對他所做的一切,明日他能千倍萬倍地還回來。
然而沒等到謝容與有所行動實行他的報複,他便發現了一個絕佳的時機。
莊蘅在謝府未住到半個月,國公府便派人來接她回去,說是周夫人生辰将至,正好在生辰前夕回府。
莊蘅當然不肯回去,即便她知道她沒名沒分,不過是靠着莊窈才能在謝府小住,但她也不願回去受苦。
她雖穿書至國公府不過兩個月,卻也吃盡了苦頭,多虧了她生性樂觀,否則恐怕都撐不到莊窈接她來謝府。她不是傻子,知道謝府比國公府好上百倍,當然不願回去。
于是她去問莊窈,“阿姐,真的不能再留我一段時日了嗎?”
莊窈為難道:“我很想你留下,但既然是爹爹和夫人派人來接你,我也不能說什麼。”
甚至這次親自上門來接的人是周夫人。
定是國公府的人擔心莊蘅耍什麼壞心思,便讓周氏出面接走她。
她是莊蘅嫡母,面上端的是嫡母的模樣,但私下裡卻縱容小輩對莊蘅的欺辱,兩面三刀,偏生又能說會道,譏諷起人來尖酸刻薄,莊蘅這麼一個嘴笨的人,根本說不過她,于是也對她格外發怵。
明日周氏便要親自來接她回府了。
莊蘅心生絕望,覺得自己真要回去受苦了,焦頭爛額之中,謝容止來看她,道:“謝府衆人都想讓四小姐多在府上多住些時日,但牽扯國公府家事,到底不好開口。”
她點頭道:“多謝三公子費心,我知道的。”
然而她卻忽然靈機一動,興許還有一個人能幫她。
謝容與。
她那名義上的官配,興許能幫到她。
若謝容與開口,國公府再怎麼樣也得賣他一個面子,而且若是他肯出面,日後她回國公府,府中衆人忌憚謝容與袒護着她,也不敢對她太過分。
可是,他肯嗎?
雖然她覺得謝容與已經喜歡上原主了,但到底也不大确定。
恐怕也沒人能看透他的心,更别提她了。
她磨蹭了半天,最終還是硬着頭皮去尋他。
那日落了大雨,莊蘅撐着把傘,在他房外一直踱步。
陰雨綿綿的春日,長風沛雨,世間萬物被霧氣籠罩,像是沉入了憋悶的湖底。
謝容與厭惡雨天,他總覺得,霧氣升騰時刻,像是無數人的魂魄在空中遊蕩。
他一推開門,便覺得眼前的景象陰郁而沉悶,但不遠處有一抹亮色,是個穿着草綠色繡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的姑娘,撐着把傘,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下意識蹙眉,結果那人卻擡了擡傘,她的面容便輕而易舉地落入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