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歇下的婢女聽到小姐房中有關窗戶的聲響,披了件薄衫,踩着貓兒似的步子,便往小姐住處去。
她一直貼身伺候着小姐,發現小姐近日的異樣;時而愣神發呆,時而驚驚慌慌。
小姐一定是藏着些什麼,而曉月那婢子居然幫着小姐隐瞞,若是将此事告知夫人,必定要扒了她的皮。
“郡主終于來了!我們家小姐這幾日正悶得慌!”曉月眉眼彎彎道。
北牧野笑着瞧這丫頭;曉月曉月,生了對月牙彎的眼睛,真是人如其名。
她一眼瞥見梳妝台上一本《憐香伴》,将書拿起問道,“這書是從哪兒來的?”
“我從外邊帶給小姐的!”曉月邀功似的道。
“知道這是什麼書嗎?就敢給你家小姐看!”北牧野拿書敲了敲曉月的頭。
“隻要小姐開心,奴婢做什麼都願意!”她昂着頭,像一隻小包子。
“天香樓裡的糕點,我們家一年也未必吃得上一回,你卻隔三差五的給我帶。”秦栾清笑眼盈盈地打開食盒,“聽說千金樓是個鑲滿金銀的地方,就連我父親也沒有機會進到裡面。”
她們家算得上有錢,但與京城中的貴族相比,隻能稱作小門小戶。
“是一處壯觀的地方,自樓頂可以俯瞰到半個京城的景色;入眼的房屋,隻指甲蓋那麼大一點。你若是好奇,我改日帶你出去瞧瞧!”
秦栾清想說“好”,但一張口卻是拒絕的話。
清亮明淨的眼睛看向她道,“還是不了。原本我是不想告訴你的,但你終究會從外人那裡聽說。我父母親已經為我定下了抛繡球的日子,就在半月後。如今他們對我看得緊,要是出去被抓到,損了父親顔面,照看我的曉月怕是會被打死。”
“是我拖累了小姐!”曉月神情愧疚。
“沒有什麼拖累不拖累,這不是你的錯,是父母親他們的緣故,所以你不必感到自責。”秦栾清說這話時眼神清冷堅定地看着曉月。
秦栾清的母親将她自小拘在繡樓裡,教她讨好人的才藝,不準她踏出一步。其父更是播下銀子,将自己女兒驚才絕豔、賢良淑靜、端麗秀美的名聲傳遍大街小巷。
“父親早已與信遠伯暗中商量好,要将我定給信遠伯之子。”
至于抛繡球,不過是表面上的流程。屆時會有許多人慕名而來,為秦家女增添名氣罷了。
那信遠伯之子早已有了五房妾室,外邊還與許多莺莺燕燕糾纏不清,哪家好人願意将自己的女兒嫁過去。
北牧野思忖片刻,“栾清,你覺得使團那位李公子如何?就是你那日不小心撞上的那人。”
她的話語勾起秦栾清的記憶,隻隐約記得似乎是個眉目硬朗、正氣凜然的男子。
“我曉得你打什麼主意!”秦栾清搖搖頭笑道,“隻是我不想平白耽誤人。”
竹門對竹門,朱門對朱門,臭門也該對臭門。
她自身并非是一個清白的人,身後又有貪得無厭的父母兄弟,嫁給那些纨绔子弟裝飾門楣倒也合适,就不必再拖累其他,讓世間再多一個傷心人了。
“你真應該多替自己想想!這是個機會,你能堂堂正正走出秦家;你若對他無意,他也會放你離去,叫你不必再受父母的拘束,自由自在。我也是看上他這點為人,所以才想着……”
北牧野原還想多勸說勸說來着,卻對上秦栾清無比清醒的眼神。
“我已有了決定,不會再改變。”她道。
“好吧!”北牧野并非妥協,而是相信和尊重栾清的決定。
秦栾清這才展顔,嘗了一塊糕點歪頭笑道,“别說我了,說說你與那位謝公子吧,我想聽聽你們的事!”
“我與他?能有什麼好說的。”
“那位謝公子氣質清雅出塵,倒與《愛蓮說》中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形象别無二緻。”
“你也太單純了,這都是他刻意營造的假象……”北牧野從盒子裡拿了塊糕點,正要嘗,目光陡然淩厲,殺氣浮現,盯向門口處。
房内二人也察覺到,猝然禁聲。北牧野正要去追,被秦栾清攔下。
“我曉得她的為人,放心!天色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去吧!若是有什麼事,我會遣曉月去找你。”
北牧野收了那一身凜冽的氣息,将點心塞進嘴裡,“那行吧,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秦栾清目送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