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一片安靜。
何巧月假裝吃飯,餘光時不時瞟向傅嘉甯。
傅嘉甯假裝喝湯,餘光時不時瞟向舒北貝。
舒北貝認真吃飯喝湯,克制地填充着自己的胃部,隻等在座所有人吃完,好打掃戰場。
所有人都覺得時間漫長。
終于,他們先後放下筷子。
方愛萍看看左右,面有擔憂,但還是抱着傅承佑離開。
舒北貝舉起湯勺。
何巧月開口。
“嘉甯,你能不能告訴媽媽,為什麼要退學?”
她的語氣是緩和,甚至卑微的。
如果張芬在此,怕是要不敢信這人是何巧月。
傅嘉甯卻并不領情,隻是咧嘴冷笑一聲,“呵。”
“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嗎?”何巧月揪緊瀕臨破碎的胸口,努力按捺下沖動。
“我昨天晚上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因為你停了我的卡,我過不下去了,所以不想學了,回來了。你要是現在給我解凍,我立刻就走。”
“媽媽雖然凍了你的信用卡,但每周都給你打錢的,肯定是夠用的。……不是媽媽不準你花錢,是你最近的錢都花得不明不白的,媽媽怕你被人騙。你要買什麼可以跟媽媽說,媽媽都買給你,好不好?”
“你管我花在哪兒?能解凍就解,不能解就算了,大不了我等到22周歲呗,反正也就一年了。”
傅嘉甯一臉無所謂。根據傅明誠的遺囑,她22周歲時,名下一筆基金和幾處房産可以由她自行支配。
“傅嘉甯,你到底想幹什麼?你這樣下去,以後怎麼辦?”
“别管我以後,你讓我連現在都過不好,我管不了以後!”
“我……嘉甯,媽媽到底哪裡做錯了?”
“你沒有做錯。”傅嘉甯攥拳,垂眸,眼底一片陰影,“你隻不過在每一次我需要你的時候,都沒有出現而已。”
“你知道嗎?你是個好媽媽,以身作則告訴了我,自己是最重要的,什麼時候都要最愛自己,我學到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何巧月怔怔流下淚。
她一直覺得自己為女兒付出很多,打從懷孕開始,她就一直操着心,到啟蒙,到學前班,到各種生日party,到各種培訓和學校活動,她一個都不落下,肯定要讓女兒成為最漂亮,最出彩,最耀眼的那個。
初高中時,她有意識到女兒在遠離她,但遠沒有那麼嚴重,她們一家還是常有快樂的相處時光,她以為隻是正常的青春期叛逆。
直到大學,直到傅明誠過世,她才猛然發現,女兒變得陌生了。
“就這樣吧。”看着何巧月默默垂淚,傅嘉甯别過臉,起身,“我先上去了。”
她本意并不想和何巧月吵起來。
她下來吃飯,是因為今天在典當時意外遇到了舒北貝,但無法确定對方有沒有認出自己,所以來看看她的反應。
從現在的迹象看,她的僞裝還是奏效的,舒北貝看她的眼光沒有奇怪之處,應該是沒有認出她。
她稍稍放心了些。
舒北貝咕嘟喝完碗裡最後一口湯。
就在母女二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得到飯桌掃尾機會的她開始快速嚼嚼嚼,解決了肉眼可見的所有剩菜,以及廚房鍋裡所有剩飯。
中午沒吃飽的肚子,終于稍稍滿足了些,讓她很舒服。
擡頭見到兩人聊完,她也想起一件事,轉向何巧月。
“媽,你昨天給我的盒子,有發票嗎?”
正要走出餐廳的傅嘉甯聞言,臉色劇變,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啊?”何巧月剛擦完眼淚,一時沒反應過來舒北貝在說什麼。
“就是購買憑證,發票——”
“夠了!你先跟我過來!”傅嘉甯打斷舒北貝的話,拉着她就往外走,直到将她拉進自己房間,關上門,她才緩過氣。
“你想幹什麼?”
她本以為舒北貝發現她當藍寶石項鍊,要麼會和何巧月告密,要麼會捏在手上當把柄,她是萬萬沒想到,舒北貝敢直接莽到何巧月面前要發票。
這是媳婦幹事?!
婆婆送東西,你反手上去主動要發票,是擔心婆媳關系降溫不夠快嗎?
“有發票,好賣。”
舒北貝盯着傅嘉甯房間四面牆上的男人海報,桌上的男人印花茶杯,和床上的男人印花抱枕,答。
膽大如傅嘉甯,也被她的回答驚到了。
“你是想拿到發票,讓我賣掉?……你要平分?”
她隻能想到這種可能。
但這套首飾真的正常賣,八成概率會再上某拍賣行,要是被她媽知道,剛“得寵”被贈珠寶的舒北貝,怕是别想再從她那得到什麼。
這是卸磨殺驢,是殺下金蛋的母雞啊!
傅嘉甯以看豬的眼神不置信看舒北貝。
舒北貝卻搖頭。
“我不分。”
“你不是,要賣掉嗎?老闆說,有發票好賣。”
傅嘉甯:“……”
有發票好賣這件事,她當然知道啊。
“所以,不是為了錢,你為什麼要幫我賣?要是讓我媽知道,她不止會讨厭我,更會讨厭你。如果你是想用這個來勾搭我,沒有半點好處,我可沒有她有錢。”
“我也不會幫你去博我哥的好感。”又想起一件事,她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