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晨星幼兒園。
維維老師抱着一疊五顔六色的彩紙,發到各桌。
“小朋友們,讓我們把自己的東西都快快收拾進書包,收拾好的小朋友可以拿起桌上的彩紙,選一個最喜歡的顔色,疊一個你覺得最厲害的紙飛機,好嗎?”
“好!”
十幾個小朋友語聲清脆。
維維老師笑笑,回身蹲下,開始整理剛剛收起來的教具。
傅承佑見狀,戳了戳右邊的周浩宇。
“周浩宇,待會兒老巫婆來了就交給你們了!”
“包在我身上!”前額劉海帥氣向上微揚的周浩宇很豪氣地拍拍胸脯,拉出自己飽滿的大書包,“都準備好了!我還特意準備了驚喜!”
“傅承佑,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我怕被我媽打。”
坐在傅承佑左邊,戴着小圓眼鏡的張宸有些不安。
“打就打呗,張宸,你膽子也太小了!傅承佑那麼可憐,都被逼着喝苦苦的湯了,我們難道不幫他嗎?這是幫助朋友,為民除害!”
張宸背後,梳着雙馬尾的沈依涵仗義拍拍傅承佑的肩膀,“小佑你放心,我們一定幫你對付假媽媽,讓她以後再也不敢欺負你!”
“不是被逼……”傅承佑有點尴尬,下意識想否認。被逼什麼的,太沒面子了。
“維維老師快要理好了。”另一個蘑菇頭女孩裴雅拉拉傅承佑,輕聲提醒。
傅承佑看她一眼,“那我先走了,下周回來,請你們吃零食。”
他起身,蹑手蹑腳打開教室門,迅速竄出,弓背繞過旁邊教室,快速下樓躲到廊下柱子後。
觀察四周,見沒人看到,他又快速飛奔到園内挨着側牆的小路。
這條小路約三米寬,是條不長的死路,一眼就能望到頭,很是僻靜。
路左邊靠牆是小花壇,種着幾棵香樟樹,部分枝條伸到園外。
其中一棵香樟樹就是傅承佑的目标。
前段時間,幼兒園組織了“給小鳥一個家”活動,各個班級做了不少形式各異的漂亮鳥窩,并将它們安放在最終投票選定的樹枝上和屋檐下。
現在不少小朋友滿懷期待,有事沒事就跑去各個地方看看有沒有小鳥在窩裡安家。
傅承佑也是這些小朋友中的一員,并且是非常幸運的那個。
他參與制作的鳥窩最後被放置在側方小路的一個牆洞裡,一周前,一窩麻雀在這個鳥窩上築了巢,正式安家落戶。
傅承佑時不時就會去看一眼,想看看小鳥們有沒有生蛋,有沒有孵出小小鳥。
但牆洞位置很高,當初鳥窩是由園内保安搭梯子上去放的,他就是跳再高也看不到裡面。
為此他在附近轉悠很久,也嘗試爬樹,但靠近鳥窩的那棵女貞,樹幹又高又光滑,他最終沒有成功。
不過也因此,他發現了旁邊另一棵樹。
這是一棵長得有些獨特的香樟,和别的香樟比像個小胖墩,樹幹粗而短,其上長了奇怪的疤疤節節。
傅承佑試着爬過這棵樹,雖然有點難,但咬咬牙也不是不行,就是隻能爬到樹桠子附近,在濃密的枝葉遮擋下,根本看不到牆洞上的鳥窩。
眼下,這棵樹卻成了他的最佳藏身處。
他以前從沒躲在這裡過,哪怕是璐璐阿姨和其他小朋友也不知道,絕對隐蔽。
藏在樹幹後看向遠處,見還是無人察覺,他伸手抓住樹上的疤節,開始努力地狗刨式攀登。
在傅承佑小小的記憶裡,爸爸總是很忙,很累,所以很少能帶他出去玩。
隻有一次,爸爸帶他去了一家室内遊樂場,那裡有一面攀岩牆。
他想玩,爸爸說他還小,爬這個有點難,實在爬不上去就喊他,他會抱他下來。
他咬着牙沒說放棄,一直爬到最頂點,回頭沖爸爸招手,爸爸久違地笑了。
那天以後,他周末總是會要求去攀岩館學攀岩,但很多時候隻有小莊叔叔陪同。
傅承佑想,隻要他爬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快,爸爸知道了一定會高興,一定會多來看他。
但兩個月前,爸爸讓假媽媽帶着他住到了奶奶家,他離爸爸更遠了。
傅承佑吸了吸鼻子。
他的爬法雖然不好看,但确實有些章法。很快,他爬到了樹桠上,一張小臉因為過分用力而紅撲撲的。
呼哧呼哧喘着氣,傅承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小小的手掌被粗糙的樹皮磨得通紅,幾條劃痕觸目驚心。
“一點都不疼,我很堅強,我不哭。”
他扁了扁嘴,眨巴兩下眼睛,抑制住眼角的小金豆,放下背着的小書包。
看看腕間的電話手表,顯示時間是15點50分,老巫婆差不多都是這個點到。
他從書包裡抽出一件綠色迷彩外套,将自己整個裹住,隻留一雙烏黑的大眼警醒地從樹縫裡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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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班門口。
有幾個小朋友被家長接走。
雙馬尾小女孩沈依涵再度将手裡的紙飛機飛出,然後蹦蹦跳跳前去撿拾,借着機會跑到門口,探頭瞅着樓下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