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他其實并不偏科,真正反感的,也隻是那些基于應試總結出的答題套路。
李岩垂下眸子,視線落在桌上兩張被教材壓住的理綜卷上。
估計是剛才他不在,誰發卷子時好心幫忙壓住了。
他漫不經心地掃過整張卷面,然後開始訂正試卷。
對李岩來說,像這種隻要有時間就能做出來的題目,他給出的答案大多沒問題,很少會出現模棱兩可的情況。
然而,華附的變态正在于此。
作為競賽強校,華附的對手不再拘泥于市内,而是整個省,甚至全國頂尖的中學。
所以,出題組老師通常會根據試卷難度,靈活安排他們的考試時間。簡單來說,要是難度不大或者适中,就會壓縮時間來練他們的答題速度。
噢,像姜瀾待的這種尖子班,還會額外獎勵一道競賽題。
李岩正想着,眉頭蓦地一皺。
這時候,隻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不想被打擾。
可惜他的同桌蔣同學熱衷八卦和缺心眼倆屬性都集齊了,見老師正講的天花亂墜,也趁機開起了小差:“剛剛下課那會兒,就見你往高一樓那邊去了。”
李岩筆尖一頓,涼飕飕地剜了蔣杉一眼。
蔣杉卻渾不在乎。反正同桌一年多他挨李岩眼刀的次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每每這種時候,蔣杉都要誇自己一句“大度。”
男生扶了扶有些歪掉的眼鏡腿,借着課本的遮掩問:“李岩,我這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岩:“那就把嘴閉上。”
“嘿,你就不能順着我說一回,”蔣杉眯起了眼,索性直接摘下眼鏡,“我就是想問......”
“你看,我和你妹妹,是不是還蠻搭的?”
到底還在上課,他們也不會太放肆。少年聲音本來就小,何況說到後半句,他還刻意又壓低了聲兒。
是以李岩一時竟沒聽清他什麼意思,但還是不妨礙他一下子領會了對方神經質外表下的那層精神。
而原本做好接收李岩一頓冷嘲熱諷的蔣杉也沒想到,對方覺得他仿佛有病的眼神一閃而過,表情居然逐漸變得五味雜陳起來。
這反應不對吧,蔣杉暗暗心道。
他并沒愣太久,從口袋裡摸出一把糖攤在課桌上,剛想開口,自己精心設計好的‘金字塔護甲’被李岩輕飄飄一爪子撂翻了。
下一秒,語文老師目光如炬朝他們這桌看來——
素來端莊的中年女老師,臉色飛快地變了好幾下,最後恨鐵不成鋼道:“蔣杉啊,我也不指望你短時間内,能把你那破選擇的分兒給提上來,但你高考如果能再多對幾道,别說幾顆糖,喏,像咱們教室自來水桶那麼大的一罐糖我都能給搬來。”
沒了那堆書的掩護,蔣杉的桌上該有的沒有,被清一色的奶糖占據了。
而其他同學也在老師哄小孩似的語氣中笑瘋了,課堂氛圍一時快活了不少。
另一邊,始作俑者卻還不忘補刀:“當心蛀牙。”
蔣杉:“......”
少年自然垂落的額發有些擋眼,臉上那縷笑意悄然掠過,眸光渾然不覺又幽冷下來。
卷子該訂正的地方早改完了,他卻還是苦大仇深盯着上面的題,旁的一概不入耳。
而走神的結果就是,他等來了該來的那句:“李岩!下課來我辦公室!!”
“還有你同桌,也一塊過來!!”
可憐蔣杉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夠,就又被累及,那“小人得志”的嘴臉,立馬變得比霜打的茄子還難看。
那天之後,仿佛一下子打破了什麼禁锢,李岩不再和姜瀾同去同回。
姜瀾倒是問過一回,李岩隻說起不來,讓她先去。
姜瀾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想。
自此,她十二分的精力都用在學習上,好懸沒把李岩氣得夠嗆。
他被這麼一激,倒也不再胡思亂想,收斂了心神,一門心思用在學習上,對待學科之間,也難得不再厚此薄彼。
而若隻是這樣,這兩人還不至于冷戰。
很快,期末結束。
等到要去領成績單的那天。
李岩下樓,信步敲開了許昕家的門。他心想,現在考試都結束了,總沒什麼忙的了吧,
而當他在門口等了好一會,打算要不走掉時,門總算開了。
姜瀾面頰有些泛紅,在看見他的那一瞬表情有些錯愕,随即輕笑了一聲,剛想說點什麼,就被對方倏然打斷了:“你怎麼就穿這麼點?”
李岩的視線落在姜瀾身上,那套單薄的校服上,裡面隻搭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
姜瀾則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蹲下來去系鞋帶。誰知剛系到一半,她整個人就毫無預兆暈了過去。
拜她自己所賜。
打小沒怎麼生過病的姜瀾,由于身體長期的超負荷運作,這次一個普通流行感冒,她便輕易中招了。
李岩本還想跟她理論,見狀,眼疾手快把她撈起來,一顆心直接飙到了嗓子眼,忙沖屋裡喊道:“昕姐,昕姐!!”
見裡面沒有人應他才想起來,今天又不是以往去學校的日子,許昕倒是走在他們前面上班去了。
少年擡手覆在姜瀾的額頭上,那炭燒似的熱度,迅速隔着薄薄的皮肉傳遞到他身上。
“真當自己是石頭做的!”
李岩低斥了一聲,立馬脫下外衣把她裹好,彎下腰把姜瀾背起來,‘砰’一聲拉上門後,飛奔出了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