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景帝納寶黛為美人後,朝中風向多有不穩,武将欣喜,文官忐忑。大齊已有兩百餘年不曾對外用兵,武将地位急轉直下,文官清貴非常。朝中局勢從來都是一邊倒,武将在朝議時甚少有說話的機會,文臣已經習慣了淩駕于武官之上。說到底,對匈奴用兵,無論勝敗,于文官沒有絲毫益處,卻是武将彌足珍貴的機會,這一天,他們期待已久。
可惜,過年期間,景帝不理政事,亦不接見大臣,無論是文官們如錦繡文章般的勸谏之語還是武将們慷慨激昂的請戰之詞,皆入不了景帝耳目。
而景帝對寶美人的寵愛,卻讓太後起了憂心。自寶美人入宮以來,景帝除了初一象征性去皇後那繞了一圈,接連七日皆歇在寶美人處,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這些日子曹家人一撥又一撥借請安之名向太後探口風,直讓太後不勝其煩,午後便請了景帝過來。
景帝難得的隻穿了常服,若非衣服上隐隐繡着龍紋,倒是與尋常大臣一般無二,面色紅潤,說明這幾日子過的的确舒坦。
景帝請安過後,又如往常一般關心了太後的身體,才問及太後請他過來的緣由。
太後并未拐彎抹角,直接問道“皇帝可是要對匈奴用兵?”
景帝微微皺眉“母後為何會做此想?”
“并非哀家要做此想,而是滿朝文武皆有此疑惑。”太後見景帝刻意裝傻,頗為不悅,她事事皆可依着皇帝,但對匈奴用兵,絕不在此列。大齊安穩數百年,豈能貿然動武,再者,打仗打是錢糧,勝了還好,若敗,不但徒耗國本,更要受匈奴變本加厲的掠奪。大齊能勝嗎?當年高祖一統天下,兵鋒所至,無不臣服,可遭遇匈奴,二十萬大軍無一生還,連高祖也不能幸免。之後,韋後主政,功臣死傷殆盡,諸王互相厮殺幾十年局勢才重新穩定,何等慘烈。
太後的心思,景帝自是一清二楚,不外乎那些老臣日日嚷嚷的那些話,匈奴來無影去無蹤,不可戰勝,再有就是拿高祖說事,匈奴也并非沒有被戰勝過,何以恐懼到談之色變的地步。
他目前尚沒有與匈奴動武的心思但并不代表他願意永遠屈服于匈奴鐵騎之下,若朝中盡是這般無血性之人,大齊還有何希望。
然他也知對匈奴用兵之事不能急,需慢慢謀劃,當下是萬萬不能承認的,于是道“朕豈會為了一個女人改變國策,那些大臣将朕當作昏君,母後也這麼認為嗎?”
太後聞此言,便不好再興師問罪,雖緩了臉色卻仍帶些許埋怨“你也太寵那個異國公主了。”
景帝默然片刻,苦笑道“兒子還有多少壽數,母後心中有數,在朝政上兒子不敢有絲毫懈怠,但這後宮,兒子還想肆意些。”
太後一驚,景帝不提,她幾乎忘了裴神醫曾說過,景帝至多還有十年壽數,且要沉心靜氣,最忌憂慮煩悶,郁結于心。算算已經過了兩年,而這兩年,景帝不時生病,沒有一點好轉的迹象,實叫她心中不安,不忍再做任何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