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冬至,睢安城越發寒冷,但凡潑點水,總要凍上,沈清梧披了一件雪青白狐裡的大氅,走在碧蕊園裡,卻覺與此格格不入,擡手間皆是綠意,延綿不絕,更有若有若無之清香萦繞。由園門而出,直入嵘瑄閣,推開門,隻覺一股暖意鋪面而來,恍惚間,就聽有人道“快關門。”
就見張岫隻穿了件藍色緞織暗花錦衣,斜倚在榻上,手中捧着一冊書卷,不時翻過一頁,好一副清閑安适之态,不由道“荀安好興緻。”
張岫擺了擺手,就有小厮從外面關上了門“不過打發時間罷了。”
沈清梧苦笑“我到希望能如荀安一般。”
張岫半帶輕笑道“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那位置,可是炙手可熱,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
沈清梧搖了搖頭,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唯有在其位才知其中冷暖,他對着一旁香爐所燃凫凫青煙,思緒有些飄遠,忽而問道“王勐是謝婧冉設計殺害?”
張岫對于沈清梧突然轉換話題,并無絲毫不适“這種事,但凡聰明一點,也猜到了,王家沒有笨人,那又如何,别說沒證據,就算有,王家能為此和謝家翻臉?謝家既然給了台階,王家自然要下的。”
沈清梧知道張岫說的是謝婧冉表示不會再改嫁一事,往日隻知其跋扈,不想竟有如此心機,“任她機關算計,也脫不了王家這深沼,何苦。”
張岫“啪”的一下合上書“這事沒那麼簡單,你道京兆尹為什麼不查下去了,那钗子是李夫人的。”
沈清梧“嗯?”了一聲,繼而疑惑道“李夫人沒有害王勐的理由。”
張岫笑了笑“李夫人當然不會害王勐,但她害一個妄圖和她争寵的女人,總是可能的。若那個女人恰巧同蓉萱有某種聯系,那麼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沈清梧想了一會,總覺不對“若是钗子的主人就是蓉萱的仇人,那麼王勐一個大男人,怎麼也不可能是钗子的主人,蓉萱怎會認為他是,再者謝婧冉為何要幫李夫人?”
張岫嘲諷道“她可不是在幫李夫人,她隻是想引出李夫人曾暗害宮妃這條線,很明顯有人要對李夫人下手,王勐的死就是開端。至于钗子的主人,男人也可以拿钗子送人,若這支钗,剛好就是王勐要送給蓉萱的呢?”
沈清梧頓時驚出冷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張岫垂下眼眸,似自語,似低喃“你也猜到了不是嗎?皇室鬥争無處不在,事事皆可利用。”
沈清梧道“你們張家卻可置身事外。”
張岫一時讷讷,雖說父親一直遠避朝堂,也不許家人參與朝政,卻也不能保證完全置身事情,否則何必在自己面前提欲與蕭家聯姻。
但張家的境遇比起沈家來的确好了不少,皇上近幾年一直大力提拔沈家,不但是為了平衡太後母家的權勢,也是希望将來沈家能站在新帝身後,助新帝一臂之力。太後偏愛黃老之術,三皇子卻喜儒術,皇上選擇三皇子,說明皇上心中亦贊同變革,隻是陛下至孝,這事隻能落在新帝身上,到時沈家壓力可想而知。
而沈家除了依照陛下安排好的路走,别無他法,連早早投靠三皇子,換個擁立之功,也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