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娥慌忙解釋:“太子殿下說姑娘畏寒,特意讓奴婢帶您走暖閣密道。”
歸墟境後殿的雕花門虛掩着,門縫裡滲出青灰色霧氣,宮娥推門:“姑娘請。”
“歸墟境乃仙家聖地,我進去實在不妥,就在門外等候即可。”蘇青梨擺手說道。
“無妨,此處與歸墟境隔着牆呢,姑娘進去即可。”
蘇青梨探頭往裡看了看,殿内很大,确是看不到人影,她猶豫了下,邁了進去。
後腳剛邁進來,門就“砰!"的一聲被大力關上了。
門闩落下的聲音帶着一陣譏笑,蘇青梨撲上前前:“喂!什麼意思?”
門外人已走遠,隻留得蘇青梨一臉迷惑:“她是要把我囚在這裡嗎,天族的手段也不過如此,和妖王一樣卑劣。”
她往裡探去,此處就是歸墟境,大門也緊緊閉着,她對着門縫外晃動的宮燈影子翻了個白眼:“就這?”
她無聊地甩着衣袖,忽然想到了什麼,又猛地攥緊衣料,整個人如遭雷擊:等等,仙靈!死人!
蘇青梨屏息退到青玉闌幹外,碑林間忽然出現無數虛影,它們或乘龍執斧,或踏龜撫琴,皆是開天辟地時諸神殘存的神識。
“各位仙友莫過來,我可不是來上香的。”蘇青梨撩開擋在面前的半截殘破拂塵,拂塵柄上鑲嵌的明珠突然迸出個泡泡。
她慌忙往後退去,一縷白煙向她飄來,在她面前頓了頓,又化作老者模樣:“誰人敢驚擾本座?"他捋了捋胡子:“哎?姑娘好生臉熟...”
“您該不會就是三百年前偷喝瑤池仙釀醉死的北鬥星君吧?傳說您抱着酒壇跳舞時...”
未等說完,穿牆而過的仙靈們提着燈籠竊笑而來:“可算有人來陪我們打葉子牌了!上次骊山老母的牌位被雷劈焦後,三缺一整整缺了五十年呢!”
歸墟境内陣陣光縷從靈龛裂隙湧出,縷縷煙岚像天河倒瀉般,直貫到蘇青梨囟門。
蘇青梨揚起手袖如拒群蝶:“諸位仙友且慢!我并非鼎爐之器...”
然并無人在意,她隻好手忙腳亂地拍打着鑽進袖口的透明觸須,“這位仙子請自重!那邊穿青袍的别插隊!"
有個狀若海帶的亡靈正纏着蘇青梨的腳踝往上攀爬,“這裡不行!你們歸墟境難道沒有讀過《隐私保護法》嗎?哎哎耳朵不能進!”
更多半透明的煙霭從靈龛裡噴湧而出,在空中擰成漩渦狀的發光洪流。
蘇青梨左手掐住試圖鑽進鼻孔的财神殘影,右腳踢開抱着小腿嚎哭的月老分身,後腰突然撞上某位星君凝實的靈體,更有散财童子騎跨上她的頸項,把幻化的金铢抛灑在虛空中。
“九千萬年了...”北鬥星君的臉突然從牆裡浮出來,酒氣熏天的靈體整個糊在蘇青梨背上,“終于等到你這具通明靈竅!”
“您這是酒駕啊!”蘇青梨原地陀螺似的轉圈,越來越多的亡靈湧來,她每根頭發絲都像被炸成了接收天線。
道道靈體蠻橫闖入,蘇青梨對着自己發光的肚皮哀嚎:“你們這是非法群租!”
她勉力掐出半道清心訣,口中卻吐出一串紫電雷鳴:“你們...欺我...無金丹護體...”
煙霧傾頹之際,蘇青梨隻覺天旋地轉。
她踉跄着撞翻青銅香爐,朦胧看見北鬥執星為籌,月老挽雲作注,正用她的肋骨打橋牌,而财神爺正試圖給她的三魂七魄開通天界金契,要用她作盤鬥法争勝。
... ...
淩霄殿内賓客滿座,影瑤身着雪色裙裾,盤坐在雲錦軟墊上。
宮娥悄悄靠近耳後:“殿下,人已經關進去了,隻聽得她在裡邊狂叫,連守門的狻猊石像都吓得閉了眼,定是害怕極了。”
影瑤眼尾輕挑,用絹帕掩唇輕笑:“可憐見的,歸墟境常年陰寒,記得給她送盞長明燈。”
她滿意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轉頭望向阿辰空蕩蕩的雲紋席位:“哥哥莫不是順着蘇青梨的蠢氣尋去了?”她又稍稍神傷。
“魔尊駕到。”通報聲傳來,衆人紛紛側頭張望。
魔尊信步穿過兩側凝固的仙侍,南喬與玄影捧着禮匣緊随其後:
“天君、天後聖安。”三人恭敬行禮。
“魔尊請上座。”天君強顔相迎。
“前日小兒下屆抓拿妖王,承蒙魔界相助,今日特備了天池銀魚脍...恰可佐這盤千年雪桃。”天後笑道。
“不如嘗嘗魔界新釀的杏花愁。”魔尊示意放下禮匣,他駐足玉墀之下,目光掠過天後雲鬓間那支熟悉的紫晶步搖,最終卻落在宴席四周:
“怎不見太子殿下。”魔尊揚開衣擺,端坐如淵。
“阿辰素來淘氣,定是路上遇着好玩的耽擱了...”天後話音剛落,阿辰緩步自雲階而出,蘇青梨從他身側掠過,她步履淩厲,直教殿中風湧塵起。
“勞煩讓讓!”蘇青梨一巴掌拍開攔路的酌酒仙子,掌心迸出的判官筆虛影,竟在人家的石榴裙上題了首打油詩。
南喬遠遠望着蘇青梨背後拖着的長長“尾巴”,十七八個上古仙靈殘影正互相揪胡子扯衣帶,有個文曲星殘魂甚至騎在武德星君脖子上搶她發簪當毛筆,最絕的是她裙擺下鑽出隻胖乎乎的食鐵獸靈體,正抱着雷公的錘子啃得嘎嘣響。
“糟了!”南喬瞳孔驟縮,她掐指凝成清心訣引進蘇青梨身上,奈何上古神靈力量強大,威壓難抗,竟是無濟于事。
她慌忙湊近玄影耳邊:“速去請北冥神君!就說...說他媳婦兒要拆淩霄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