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梨重劍在手,但卻輕若無物,這把英砂劍好像生在她骨子裡一般輕巧。
海雲瀾淡然開口:“你元神殘破,使不得拳腳,更不宜近戰,我隻教你些禦氣之術。”
說罷,他劍鋒破空畫圓,在腳下生成一張八卦陣圖。
蘇青梨剛想擡腕,海雲瀾不知何時已近身側,他單手虛搭在她半腰處,指節微蜷,生怕力道逾矩。
"氣沉丹田,神遊太虛。"他嗓音裹着霜氣,掌心卻洇出薄汗。
說着,指尖又虛攏着遊走上她的腕骨,他手掌輕輕覆在她手腕上:"如此,将靈氣聚于掌心,再緩緩送出。"
蘇青梨隻覺得一股暖流從他掌心傳來,耳尖不由得漫上薄紅,面上卻裝作鎮定。
海雲瀾見她動作生疏,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将她手腕扶正:"你的靈氣聚得太急,要慢慢來,不可心浮氣躁。"
海雲瀾耐心引着她的手腕畫弧,山林清風輕輕撩開她額前的碎發,劍鋒擦過頸側時,他指尖倏地卸了七分力,像極了情人撫過頭上垂落的珠钗般輕柔。
接着是刀光劍影的交織,兩人一前一後,飛躍于樹林之間,劍氣蕩開雲海,蘇青梨足尖點過凝霜的竹梢,海雲瀾忽地探手扶過她的肩膀,一下子兩人竟飛出地面千丈。
蘇青梨隻覺耳畔風聲一陣陣刮過耳際,腳下虛空如深淵裂開,眼前景色在飛速地倒退,蒼翠林海瞬間化作萬點寒星。
她喉間溢出細微的嗚咽,卻說不出一句話,她死死地抱住海雲瀾,整個人像溺水一般,緊緊攀住貼向他浮木般的胸膛。
她急促的呼吸帶着顫抖,海雲瀾察覺到她身子發抖,這才明白她竟有畏高之症。
"别往下看。"海雲瀾低沉的嗓音混着血腥氣漫入她耳蝸,她才發現他腰上布料已洇開溫熱的血痕。
他收攏臂彎将蘇青梨徹底裹進衣袍裡,全然不顧傷口越綻越深。
蘇青梨喉間鲠着帶血的歉意,剛一張口,喉頭便泛起酸澀:"我竟..."
“無妨,不過是添幾道雲紋。”海雲瀾稍稍纏緊腰間滲血的紗布,“先練到這裡吧,戌時...戌時再來觀星台。”
“你的傷...”
“一會就好了,沒事。”他踉跄退後半步,轉身走遠。
蘇青梨揪着裙角跌坐在花草間,衣衫不知不覺中已浸透了冷汗。
“若不是替我報了妖王的仇...他也不會受傷至此...”她心裡愧疚萬分,顫抖着舉起手,自言自語道:
"我明明飲過百草甘露,嘗過萬蠱劇毒,偏這身血...并不能真正地療傷治病。"
她猛地蜷起手指,若當年那些人的謊言成真該多好,若這身血真能治愈世間傷痕...
心慌意亂中,她胡亂撥弄着草叢中的花草,忽而被一朵墨色的身影晃了晃眼,那黑色的花盤竟比人臉還大,絲絨般的花瓣間探出條條金蕊,随着呼吸起落在妖娆顫動。
她舉起指尖,輕輕靠前撥動黑色的花瓣,一陣芳香迎來,"原來魔界的花會跳柘枝舞?"
或是滿山朝霧迷了神志,她鬼使神差地戳了戳鵝黃花蕊,整株花突然劇烈搖擺起來,花蕊中噴出的花粉糊了她滿臉。
"阿嚏!"她踉跄起身時,花蕊突然卷住她的手指,緊接着是一團黑霧,她吓得連忙走開,花盤"啵"地竄出個人,墨色襦裙上還沾着未化露珠:"放肆!本宮的花粉囊也敢碰..."
那人,竟是...竟是昨夜的長公主南喬。
南喬發梢由黑轉紅,她雙手死死揪住險些滑落的衣領,而蘇青梨的食指正戳在她鎖骨處的紋身上。
"昨夜被那妖王散了靈力現出真身也就罷了,今日青天白日的,你竟敢...竟敢碰本宮的花蕊!"南喬忽然大叫,驚飛了滿園雀兒。
蘇青梨望着指尖殘留的花粉:"等等,殿下說的花蕊,難道是指..."她比劃了個旋轉的手勢,"會跳舞的小太陽?"
"住口!"南喬大力一甩披帛,不知從何處卷來一片?琴葉榕遮住衣袍下擺,耳尖紅得能滴血:
"魔界子民皆知,觸碰未出閣的花朵花蕊,等同...等同..."她突然結巴起來,喉間像卡着顆火珠,燙得她尾音發顫。
蘇青梨這才反應過來,她驚得雙手捂住嘴,突然想到什麼,又慌忙拿開,随手扯下片葉子擦手:
"對不起,這花蕊末梢黏糊糊的,我還以為是花蜜..."
話音未落,南喬顫抖的指尖已迸出泠泠銀光,魔界的藤蘿突然簌簌蜷縮。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看那花生的漂亮。”蘇青梨急得将沾滿花粉的手藏在背後。
“漂亮...黑色的花漂亮嗎?”南喬卸下法力,呆呆坐着石頭上,雙腿緊緊收攏。
“漂亮得很!!"蘇青梨轉眼捧起地上蔫巴巴的牡丹,"長公主真比洛陽城的紅牡丹還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