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搖晃着緩緩起身。默默地走到丁瑤身旁，兩人并肩而立，目光投向那深不見底的崖壁。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滑過臉頰，打濕了衣衫。

丁瑤的哭聲在山谷間回蕩，凄厲刺耳，如同尖銳的利刃劃破了甯靜。她發瘋般地沖向崖邊，不顧一切地趴在旁邊的石塊上，肩膀劇烈地顫抖着，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秋雁匆匆趕來，臉上淚痕斑駁，哽咽地呼喚着縣主，想要跳進懸崖，去找祈棠，好在跟在她身後的人将她死死拉住，才沒讓她跳下去。

趙恒猛地轉過頭，表情冰冷的死死地盯着已經陷入瘋癫、神志不清的宋憶南。他顫抖地大聲喝道：“來人，将，将這個陷害縣主身亡的瘋婦送到京兆府。”

衆護衛面面相觑，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按照正常流程，他們應該先将宋憶南押送到穆貴妃處，由穆貴妃來決斷宋憶南的去留。更何況，宋憶南畢竟是當朝大學士之女，身份尊貴，直接将她送去京兆府，宋學士家那裡又該如何交代？

“還不快去！”趙恒對着衆護衛大聲吼道，他将習武之人的力道全然吼出，震得林中飛鳥紛紛驚飛，發出各種難聽的叫聲。

衆護衛遲疑間，隻見一灰袍少年跨着駿馬，急匆匆而來，他縱身下馬，滿臉複雜情緒，一把摟住已經被吓的瑟瑟發抖卻依然大笑不止，神志不清的宋憶南。

“姐姐，姐姐。”來人正是宋憶南的弟弟，宋憶凡。

宋憶凡平日裡多半在太醫院劉院使家的醫館中學醫，此刻本應像往常一樣忙碌的給病人看診。卻見家中的小厮氣喘籲籲地闖了進來，驚慌失措地說小姐在丁家别苑出事了。

他聽到後不覺啞然失笑，他姐姐能出什麼事？母親早逝，父親偏愛姬妾，家中大小事務皆由姐姐操持，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姨娘，庶弟，庶妹們姨娘、庶弟、庶妹們對姐姐無不尊敬有加。

就連上次姐姐買兇暗害縣主一事傳到父親耳中，父親為了撇清關系，匆忙下竟然要将姐姐嫁給那個鳏居的老尚書，在姐姐幾番操作下，還不是換了人出嫁，他的姐姐遇到任何事會逢兇化吉，轉危為安。

他讓小厮先喝水，慢慢将事情道來。他則從容不迫地繼續替病人診脈。

小厮急得連水都來不及喝，湊近他耳邊低語幾句。他一聽瞬間睜大雙眼，迅速地收回正在為病人診脈的手，不等病人反應過來，就緊張地站起身來，緊拉着小厮沖出櫃台，讓小厮再詳細說一遍。

小厮将丁家别苑的事情前前後後告知了他，說現下小姐已經有些癫狂，舉刀要砍殺縣主，求公子快去救救小姐，可别犯下大錯，到時候可就晚了。

他這才如夢初醒般沖到丁府别苑，衆人告訴他，他姐姐搶了馬往山崖邊追縣主去了，他震驚的久久不能平靜，她姐姐的騎術拙劣，平日裡騎馬勉強才能走動，還需有人在前牽引，今天居然能自己騎着上山追縣主？

無暇顧及丁家衆人，他迅速跨上馬背，直奔懸崖。剛到場，就聽見趙恒要将姐姐送往京兆府的聲音。他心中一急，立即沖上前去，緊緊抱住宋憶南，朝着趙恒急切地喊道：“趙兄，不要！”

“不要？”趙恒錯愕地看着宋憶凡，難以置信的高聲呵斥道：

“你姐姐，今日在丁府山下别苑，公然侮辱縣主非趙家血脈，無端栽贓陷害不成，惱羞成怒之下，試圖砍殺縣主，未遂後又将她逼至此處，導緻縣主落崖。宋憶凡，此樁樁件件，哪一樣要不了她宋憶南性命？”

他的聲音裡滿是憤怒，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從心底湧出的火焰。

宋憶凡看了眼懷中的宋憶南，急忙朝趙恒解釋：“趙兄，此事還需論斷，當務之急，還需增加人手，盡快尋回縣主。”

“尋回？”丁瑤聽到這裡，突然沖了過來，用力将宋家姐弟分開，緊緊抓住宋憶凡的手腕，幾乎是拖拽着他來到崖邊。

兩人站在崖畔，丁瑤指着那深不見底的懸崖，絕望的朝他大吼：“你自己好好看看，從這裡掉下去，可還有生存的可能？”

宋憶凡低頭，凝視着那條由馬匹滾落形成的痕迹，仿佛能想象到當時混亂的場景，一人一馬地從崖邊墜落。

他躊躇着探出身子，望向那深不見底的崖底，目光穿越層層霧氣，所見之處，茂密的草木在微風中搖曳，周圍荊棘叢生，尖銳無比。再往下望去，隐約可見參天古樹的影子，在崖底那幽暗的環境中若隐若現，恍若鬼魅。

這場景令他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懼。若是真的不幸跌落此崖，恐怕連一絲生還的可能性都沒有。

他緊緊皺着眉頭，臉色蒼白如紙，雙腿發軟，仿佛失去了支撐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他瞥見一旁的宋憶南，眼神空洞迷茫，不斷癡傻地搖晃着身體。他腦袋“轟”的一聲炸開，心中滿是絕望，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全部崩塌。

丁瑤猛地一扯腰間懸挂的皮鞭，揮鞭的動作猶如雷霆萬鈞，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她眼中燃燒着熊熊着怒火，惡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宋憶南，決絕的喊道：“宋憶南，你竟敢謀害縣主跌落懸崖，今日我定要讓你陪葬。”

宋憶凡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驚醒，眼中的迷茫迅速散去，他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張開雙臂将宋憶南緊緊地護在身後。

“丁小姐，切勿沖動。”他顫抖着聲音懇求道：“縣主此刻生死未蔔，若我姐姐有個什麼閃失，你也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