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他坦然承認,聲音肅然冷冽,不帶一絲情緒:“你别忘了 ,在宮裡,愚蠢的人可活不久。”
祈棠簡明扼要地向穆景煜轉述了紀甯棠信中的内容,補充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左臉頰與脖頸連接處有一顆黑色痦子之人。他們曾是我祖父的學生,當年因沒有功名在身,未受牽連,如今或許早已入朝為官,還請穆大人在朝中多加打探。”
穆景煜點頭應允:“我會盡量去找,吳太醫師弟的事情,還需你出面與林校尉交涉,他如今在南軍中有職務,恐怕不易抽身返回,你們得再好好商量對策。”
“這是自然。”祈棠回應,眼神不經意間與穆景煜交彙。刹那間,整條巷子仿佛陷入了靜谧之中,唯有冷風穿梭其間,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她微微側過臉龐,輕施一禮,帶着幾分疏離,“穆大人,請自便。我先行一步。”言罷,她轉身離去,一步一步,逐漸消失在巷子的深處。
穆景煜落寞的從懷中摸出那支在汶州帶回的玉簪,輕輕摩挲了幾下,随後又小心翼翼的塞回了懷中。
月色皎潔,如銀的灑滿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祈棠靜靜的坐在窗邊,回憶起傍晚時與穆景煜的對話,她垂下眼簾,嘴嘴角勾起一抹苦澀自嘲的笑容。
這麼久以來,他就像那根救命稻草,将她從即将陷入悲慘結局的人生漩渦中拯救出來,如今她才發現,自己隻是他手中的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随意的擺放在他的棋盤之上。
他的每一個決策、每一個動作,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精心策劃的棋局。而她,卻隻是這場複雜遊戲中的一個微小角色,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他若想尋找那所謂的藏寶圖,以他的智謀和手段,又有何難?他利用紀家的知情,将自己牢牢綁在他的船上。可是,自己對那藏寶圖一無所知,又如何能助他一臂之力?
如今回想起來,自己與他的合作看似公平,實則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知道有人行刺雍安帝,提前安排自己擋刀,借穆貴妃之手在太後面前說了幾句話,順利地将縣主的頭銜送到自己手中。這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的棋局。
他用各種言辭誘導自己尋找雲櫻,雲櫻嫂子頭上的那些珠子,也是他盯着看了許久,自己才發覺出不對勁,李公公那邊,他顯然也了如指掌,否則自己豈會如此輕易地在宮中找到他?
這一切,看似皆是出自她一人之手,實則幕後推手,盡是穆景煜的運籌帷幄。祈棠暗自歎息,輕擡起脖頸,雙眸緩緩閉合,一個殘酷的事實漸漸浮出水面,倘若沒有穆景煜的存在,她恐怕連一絲一毫都難以施展。
長久以來,她都以為這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她與穆景煜之間,各自擁有着可以談判的籌碼。
然而,現在她終于發現,這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事實上,她根本沒有與穆景煜談條件的資格,她所擁有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穆景煜精心安排到她身上的罷了。
她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悲哀與憤怒。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醜,可笑又可悲。然而,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隻能繼續在這場棋局中掙紮求存。
大雪初融的冬日,陽光灑滿了孫家馬場,到處一片甯靜明媚景象。地面積雪已大部分消融,露出濕潤的土地和零星的草尖,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個小小的雪堆,在陽光下照射下閃爍着星星點點的晶瑩光芒。
馬場裡,幾匹駿馬正在悠閑地吃着草,偶爾低頭甩動長鬃,發出輕微的嘶鳴聲。遠處的樹林依然挂着一些殘雪,與湛藍的天空形成鮮明的對比,增添了幾分冬日的清冷與清新。
微風輕拂,帶來了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氣息,讓人感覺舒适而惬意。在這樣的天氣裡,無論是騎行還是散步,都能感受到冬日裡難得的溫暖與甯靜。
馬場的一角,丁瑤興高采烈地忙着整理馬鞍和缰繩,她調皮地向祈棠眨了眨眼,笑道:“就我們兩個跑馬不免無趣了些,我跑起來可就顧不上你,我已經派人去南軍請林校尉過來,有他陪着你,我才能放心。”
今日,丁瑤心血來潮,執意要來跑馬,祈棠拗不過她,隻得跟着一同前來。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林屹川也趕了過來。
他□□的棗紅駿馬名為烈焰,跑起來四蹄生風,隻見他快馬加鞭,烈焰便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劃破長空,直沖向祈棠身邊而來。
他面容俊朗,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微揚,渾身上下透着一股不羁的英氣。頭發随風飄揚,在暖陽的照射下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澤,更顯得英姿飒爽,氣宇軒昂。
随着缰繩被緊緊勒住,烈焰穩穩當當地停在祈棠身旁,林屹川看着祈棠,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驚喜。
他輕盈的翻身下馬,拱手施禮道:“縣主,丁小姐。”
丁瑤咧開嘴巴,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我先去跑幾圈熱熱身,你們先聊着。”話音剛落,她就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
走了兩步,她又突然回頭,朝祈棠大聲喊道:“我會幫你把流星牽出來,你晚點過來也沒關系。”
林屹川牽着烈焰,與祈棠一同在馬場上慢慢走着。祈棠輕咳兩聲,心中暗自思量,既然今日丁瑤将林屹川喊了過來,何不趁此機會與他商議,也好過另尋其他機會。于是,她放柔了聲音說道:“林校尉,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林屹川微微颔首,語氣中卻略略帶了些冷淡:“縣主言重了,但有所求,在下必定竭盡全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