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在慢慢後移,偶爾有幾片雪花飄到臉上,給她帶了一點冰涼。葉蘿衣轉動眼珠,才發現她是躺在木頭架子上,前後二人擡着她不算穩當地大步走着。
“唔。”她掙/紮着捂住腦袋。
“葉姑娘你醒了。”于斯放慢步伐走到她身旁,“你再忍耐一會兒,我們就要走出樹林。”
“馬車在外面等着。”
“我好多了,還是……”她剛想坐起來就被于斯按了回去。
“葉姑娘莫要逞強,會拉慢我們行進速度。”
“好……”她又躺下看着蒼天,忽抓住于斯袖子問道,“蘇簡……現在何處?你們也将他帶着麼?”
“葉姑娘。”于斯說話的語氣比落在她臉上雪花還冰冷,說話間還推開她的手,“他還在樹林中,我們沒有多餘的精力帶上他。”
“哦……”
“葉姑娘可真是多情/人,這青年三番五次傷你害你,你都對他念念不忘。”于斯話語中滿是不加掩飾的譏諷,“侯爺對你情誼深厚,你卻狠心丢下他。若你對他有這人半點好,咱們下人都好過許多。”
“是麼?”多久沒人在她耳邊提起侯爺二字,“他……可好?”
“不好。為了找葉姑娘,咱們這些屬下是更不好。”于斯像是忍着火氣不想撒出來,說的話卻句句帶刺。
“抱歉,我……不知會引起如此波瀾。”
“這些話也不必與我說,到時與侯爺說就是。”
“不,我不回去。”葉蘿衣又掙/紮着想要起身。
“葉姑娘,你若不想被綁回去,就莫要再折騰。”
“淮書啊,你成婚之後就沒來看母親了,看來真是有了夫人忘了娘。”長公主笑着看向傅淮書說道。
“是兒子疏忽了,還請母親責罰。”
“無礙,成婚後是該多多關注自己的小家。”長公主又收起笑容看向他,“隻是不知景瑤染上何病症,竟不能出府。你們可有請太醫?”
“不過染了風寒,怕害得母親也染上疾病,才不讓她來請安。我們二人日後定會一同來見母親。”傅淮書垂首站着一字一頓說道,無比鄭重。
“好好好,還是要好好養着,讓我早些抱上孫兒才好。”
“你們二人如此恩愛,我就放心了。宮外有些傳言都傳到我這來了,本還擔心你當真成了朝三暮四的人。如今看來是我多慮。”
“兒子先退下了,母親好好歇息罷。”
看到他的身影,早就等着的侍衛飛身跟上,壓低聲音說道:“侯爺,已經找到了夫人了,他們正回來的路上。”
“好。”
傅淮書腳步跟加快,雪風吹風衣擺翻飛。
侍衛也得快步小跑才跟得上他的腳步。
“于侍衛。”葉蘿衣剛從車廂内出個腦袋,就被迎面吹來的刀風冷得打了個機靈,“于侍衛,你可覺寒冷,不如一同到車廂内避風雪罷。”
“不必。”于斯拉着缰繩,目不斜視看着前方,“且不說男女授受不親,就是這馬車也需要有人駕駛,怎可二人都躲在才車廂内。”
“我也不冷。”
“哦。”她有些沮喪伸手抓住硬挺的簾布,“于侍衛,你看我如今變得如此醜陋,萬一吓到侯爺就不好了。不然你還是在路邊将我放下來罷。”
“葉姑娘,這可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事情。”于斯餘光瞥見她小小一團縮在簾布中,臉上冰山裂開一道縫隙,露出淺淺笑容,“你也不必害怕,侯爺不是個隻在乎容貌的膚淺男人。”
“是麼?”她提起頭又把風迷了眼,“他很好,隻是我這福薄之人擔不起。唉,于侍衛,日後你有了心上人就知道這其中酸楚了。”
于斯嗤笑一聲,看着前方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心上人?我都有個能跑會跳的幼學孩兒了。”
“你……已成婚?”葉蘿衣鬥然将心中的苦悶抛卻腦後,伸出截手指指着他問道。
“我都年近而立,若是還未成婚,怕就有些奇怪了。”
“啊!”葉蘿衣再次受到沖擊,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原是跟着将軍在塞外行軍打仗,他去了後我就跟在侯爺身旁,也有十多年了。”回想起過去的事 ,那些人的音容笑貌也變成煙霧飄散在他周圍。
“你這些年都在侯爺身邊?”
“是啊,這些年他其實過得很孤獨。”
“因為不能接下将軍衣缽,到戰場上殺敵麼?”她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這樣說過。
“嗯。”于斯輕輕點頭,沉吟片刻才開口,“隻是……塞外可不是好待的地方,日後你還是要多多勸他,莫要執着。”
“日後?”她又失落看向馬匹的随着奔馳擺動的尾巴,“我與他怕是沒有以後,你還是讓慕小姐多勸勸他罷。”
“怎麼?還是放不下你那舊相識?”于斯沒好氣問道。
“慕小姐都回去了,我又何必在他們二人之間阻隔。”她又摸/摸額上傷疤,“我現在又變得如此醜陋,定是不能他身旁。”
“葉姑娘,你這又是何必。”于斯實在無法理解她說的話。
“唉,我出身低微,實在不敢高攀。”
人怎麼能肖想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呢。
緊趕慢趕了大半日,總算是抵達了城門前,遠遠就看到華蓋上已經積了些雪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