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在天啟虎贲郎分列兩側讓開的一條大道中策馬狂奔入城來。他的身後跟着那一群少年人。

以司空千落和無心為首。

兩個人在天啟虎贲郎的列陣相迎中緊緊跟在蕭瑟的身後。

而此時，這三道身影卻是最為目标準确萬分的狂奔向一個地方。萬千鐵騎之中，唯有通向一個地方的目标最為明确，策馬奔騰，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要知道他要奔向哪裡。萬千鐵騎包圍之下的策馬狂奔從來不曾陌生。

一如那五年之前細雨蒙蒙之中蕭瑟一人一棍打翻所有攔路之人來到平清殿前，少年怒馬。

一如那三日之前馬車掀開蕭瑟一人獨行闖過千軍萬馬劃定棋盤奔赴天啟，王孫公子歸。

但蕭瑟從來矚目，跟他同行一路的另一人卻始終沒有他的這番待遇。

她不是天地棋子，

她從不曾被困局中。

世外之人的入局，隻是心甘情願。隻是因為那一份維度相隔之後的潋滟溫柔。蕭瑟或許很長時間都不想再回天啟來了。一片傷心地，不管複仇，不管舊情，就全部揉把揉把把它像剜掉一塊兒腐肉一般連着那最深出的那個家一起扔掉。

他一邊彳亍，一邊駐足。在猶豫中走完他并不想接受的一條軌道。可是，這一次蕭瑟卻再不想猶豫了。全力奔跑隻需要一個理由，而這次，他面前的這個理由便極為清晰的淡然立在他的前方。

這個理由名叫，

慕容初夏。

那個叫做慕容初夏的少女，淡然一方，不柔不媚。許多人都知道她到底做過什麼，但并沒有人銘記她做過什麼。除了仇人。

五年前天啟城的一個細雨之中，小小的人兒從深潭的水道離開了禁軍的包圍圈，她走過挂着白幡的幾家禦史府前，心驚膽戰的在詭谲莫變的皇宮中找到倔強跪着的他不動聲色傳遞着外面的消息，也第一次走到了上位者的眼前。

随後是夏至盡頭，楓葉初染。《琅琊》是她的賭局，也是她為了一個孤獨絕望的人一字一句寫下的滿滿的溫柔。哪怕這并不是慕容初夏對一個人的救贖，她為着自己，為着瑾仙，但同樣這份救贖便也不需要了任何人來背負。隻有她自己。

接着是五年來江南愈濃的紙墨書香，從寒門中走出來的看似和她沒有什麼關系的一位位貴子，決絕轉身哪怕并不是武功高手也更加自傲而珍愛自己的一個個女孩兒，還有脫離了泥濘被玩弄取笑作樂的一名名戲子優伶……并不顯眼，卻溫暖至極。或許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一點，但是蕭瑟從來了然于心。

天下是什麼嗎？或許天下的中心一直在這天啟城，可是出了天啟，也一樣處處天下。

她在江南便暖着煙雨江南，她在天外天便溫着天外天的冰寒。慕容初夏一直都想讓身邊的人更好的。可是讓天下變得更好，除了慕容初夏，更應該的一位君王。國家君王。

天啟，欽天監。

蕭瑟在欽天監前徒然勒馬，馬蹄高高揚起最後重重踏下發出一聲巨響。他身後一身素衫的少女和白衣的和尚也都停下了馬。六匹馬停在前方，目光神色各自不同的望着前方等在欽天監之前的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的人。

一身紫衣蟒袍，雙手攏在袖中，等在門前。

滿頭白發。

看到來人，然後那人恭恭敬敬的彎了腰對着面無表情的蕭瑟行了一禮：“永安王殿下，陛下在宮裡已經等候多時了。”

蕭瑟依舊坐在馬上也不說話，隻是沉默的看着他。居高臨下，仿佛就像一場無聲的對峙。而這場對峙，赢的人，卻一定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