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孟婆湯,隻需要喝上一杯,你就會忘記所有過去發生的事,醒來後,就又是新的人生。多好。可是我一直釀不出來。”男人頭越垂越低,仿佛已經徹底醉了,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蕭瑟聽出了男人言語裡的怅涼,站起了身,走到了酒肆門口。
兩個人十二盞酒從黃昏喝到了深夜,蕭瑟走出門的時候,月亮已經升起,蕭瑟沐着陰冷的月光,靜靜地發呆。雷無桀也走出了門去,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望着遠處的登天閣,忽然問:“蕭瑟,你以前的家是在天啟城嗎?”
蕭瑟愣了一下:“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總聽你提起天啟,感覺你在那裡住了很久。”雷無桀緩緩道。
“隻是一個住過的地方罷了。”蕭瑟雙手摟在袖中,遙望着遠方,“我沒有家。”
“那你跟慕容初夏是什麼關系?慕容初夏雖然說是在江南吧!但是她也是天啟人,她做的菜其實并不是真正的江南口味。隻是像而已。”
蕭瑟這次沉默了好久:“要是論起來的話,她該叫我一聲表哥。她大姨是我父親後娶的續弦。不過,我們不怎麼論這個。”
“我小時候見過她,不過,她第一次見我卻是在一個賭坊,天啟城的千金台。那時候,我剛剛赢南決太子一座城池……”
兩個人沒有再言語,就這麼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陣涼風吹過,蕭瑟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寒冷,心想那老闆可能真的睡去了,今晚那絕妙的風花雪月怕是喝不上了,歎了口氣:“雷無桀,我們走吧。”
雷無桀應了一聲,可一側身,卻發現那穿着青衫的酒肆老闆已經醒了過來。他站起了身,嘴上挂着一絲淡淡的微笑:“一醉年年今夜月。這酒,已成了。”
男子轉身走向後院,蕭瑟和雷無桀對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兩人踏入後院,隻見那男人站在院子中央,院子裡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酒缸,而桌上則放着一個小酒壇,酒壇的上方飄着那一朵茶花。
“既然酒成,便求飲一杯。”蕭瑟說道。
“莫急。”男子一笑,手輕輕一揮,竟将那酒壇中的酒整個的扯了出來。男人就挾着這一汪酒水一躍跳到了屋頂之上,手輕輕揮着,那酒水被扯得長長的,如同宮人的白色舞袖一般好看。酒水印着月光閃閃發亮,又似那一條小小銀河。
男子手輕輕揮着,閉上了眼睛,在屋頂上竟飄然起舞起來。
“欲夢清虛桂子飄,一杯濁酒向天邀。何人恁愛今宵月,也上樓頭弄玉箫。”
男子朗聲念完了這首詩後,收了青袖,停了舞蹈,手輕輕一指,那汪酒水飛回了酒壇之中。男子一躍而下,左手握住那一朵從酒水中落下來的那一朵茶花,右手拿過酒杯,舀了一碗,手輕輕一揮,落在了蕭瑟的手上,又舀了一碗,落在了雷無桀的手上。
“喝吧,這是最好的風花雪月。”男人不再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眼睛裡閃着光亮。
蕭瑟先于雷無桀仰頭喝了一杯,放下酒杯後,沉默不語。
“怎麼樣?”男人問。
“舒涼如風,柔美如花,寂靜如雪,怅涼如月。”蕭瑟喃喃地說着。
“好酒能品一味,碉樓小築的秋露白号稱能品三味。我這酒能品四味?”男子語氣裡有些自豪。
“人間百味。”蕭瑟淡淡地說道,忽然一躍登上了屋頂,朝向北面的方向坐了下來,望着天上那一輪明月,許久之後緩緩說道,
“是的,我的家在天啟城。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