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淵胸悶氣短,瞥了他一眼,緩緩閉上眼睛。
嘉厝摸着胡須:“這第二項刑罰,叫忏悔。上魂釘來!”
一衆仙門修士頓時變了臉色。
嘉厝繼續道:“這魂釘的用意,是要叫你牢牢記住自己的每一樁罪過。你犯下幾樁錯事,就要紮幾顆魂釘,作為恥辱的象征。”
一衆緘默當中,梅宗壯起膽子小聲問了句:“這魂釘是不是有點過了?這東西就是紮一顆在身上也要命的。”
司刻懸立馬厲聲回道:“梅大家長,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從方才開始你就對處刑之事橫加阻攔,你安的是什麼心?你該不會與這孽徒有什麼勾結!?”
聽聞這話,梅宗紅了臉,氣極道:“你、你休要血口噴人!司閣主,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說話可要掂量清楚了!你這般口無遮攔地往人頭上亂扣帽子又安的是什麼心!?”
司刻懸粲齒:“你自己立場搖擺,心智不定,現在又惱羞成怒,急于辯駁,難道不是被人擊中了要害?”
梅宗大怒:“真是莫名其妙,言辭可笑!”
其他仙門長老立馬出來和解:“都少說兩句,這麼多人看着呢。方才二位說話都有不妥之處,可千萬不要因為趁一時口舌之快傷了門派間和氣。大敵當前我們應當團結一心,一緻對外才是,莫要使得人心渙散呐。”
司刻懸一甩袖子,冷嗤一聲:“實話實說罷了!誰知他反應這麼大,顯得尤其有鬼。”
“你……!”
“哎哎哎,梅大家長息怒,莫要争執了,眼下這正事還沒辦完呢。”一位家主勸道,“二位有話稍後再說,先将正事處理了,這底下還一群百姓看着呢。”
梅宗重重喘了口氣,忍氣吞聲,嗓音粗啞:“我不與他計較就是。”
司刻懸也背過身去冷笑一聲。
嘉厝道:“陳家主說得對,眼下還有要事尚未處理幹淨,都先和氣些。”他張開手掌,數十枚黑體通亮的粗釘浮現其上,“諸位請看,魂釘在此。即刻行刑吧。”
有人問道:“既是一樁罪過一顆釘,那該釘幾顆魂釘,有多少樁罪過呢?”
司刻懸不假思索:“九樁。”
四周皆是一愣,面面相觑,确認了一下:“九樁?”
司刻懸一點頭:“不錯。正是九樁。”
嘉厝道:“既然司閣主已經悉數清點過,那就釘九顆吧。”他轉頭微一颔首,“司閣主,受累了。”
司刻懸亦颔首回禮,唇角勾起:“舉手之勞。”
這魂釘是仙門的秘刑之器,專門用來對付罪大惡極的惡徒。最近一次還是好幾十年前仙門為懲戒一對正邪結合的野鴛鴦,把那對有情人傷得皮開肉綻慘叫連天,威力極為瘆人,久而久之就成了人們極為忌憚的一樣秘刑。據說釘上一顆就要痛不欲生肝腸寸斷,眼下居然要釘九顆,豈不是把人當成活靶子,紮一身的洞?隻怕是還沒堅持到第九顆就一命嗚呼了。
司刻懸看着奄奄一息的江南淵,眉毛都愉悅地跳動起來:“真是好慘。”
江南淵閉上眼,暗暗咬緊了牙。
那可是魂釘,說不怕是不可能的。她的确能忍痛,這麼些年受過那麼多大大小小的傷,每一次都扛過來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身體堪稱銅牆鐵壁,怎麼錘煉都有辦法活過來,可當這東西真要紮過來的時候,還是無法不心驚肉跳。
嘉厝用法杖狠狠一捶地,喝道:“行刑!”
第一隻魂釘擲出,從她的胸口一路貫穿,釘子黏着血肉飛出去,像火鑽往胸口裡拉扯着皮肉,連着整片筋脈抽搐起來,她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這股灼燒感并非撐一下就能過去的,反而愈燒愈烈,感覺把肌膚都燒焦了。痛覺拉扯着每一根神經,連大腦都跟着一起麻起來,她想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是已經每呼吸一下肌肉都在痙攣狂跳,她疼到不敢呼吸,脖子上的青筋猛地暴起。
第二顆魂釘毫不留情地再一次擲出,這一回射穿了左腿。刹那間胸口與左腿相連的筋猛地拽緊了、要拽斷了,好像無數隻螞蟻順着這條筋啃咬一般,她微張着嘴,渾身戰栗,手腳痙攣抽搐,冷汗淋漓而下,腦子已經不甚清楚,眼前全是虛虛浮浮的一團白霧。要叫又叫不出來,不叫又堵得胸口悶極,她第一次覺得痛到神經麻痹,神識都遊離起來。
人群一片寂靜,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一個個瞪大了眼盯着這處酷刑。第三顆魂釘再一次擲出,射穿了她的小腹。鮮血頓時汩汩地從釘孔裡冒出來,染紅了半邊衣服。她整個身體都忍不住戰栗起來,額上青筋不斷跳動着,嘴唇咬得鮮血淋漓,喉嚨眼裡無力地噴出一點啞氣。這回感覺是真要死了,就算不是流血流死的也是疼死的,她已經到極限了。冷汗密密麻麻地順着額角流下,她渾身痙攣地發着抖,臉色慘白如紙,早已頭暈目眩神識不在。再一顆,再一顆就完了,她要疼死在這,這是非人的折磨,她無論如何也堅持不到第九顆魂釘的。
底下人個個呆若木雞,無一不張大了嘴,稍稍心軟的婦人都已經看不下去,臉色煞白地背過身去,估計要連夜做噩夢。
場景太過慘烈,司刻懸也沒忍住皺起了眉,但還是道:“江南淵,這才是第三顆,還有六顆呢。”
江南淵灰敗得如同一片枯葉,什麼也說不出來,甚至都沒聽清他說些什麼,整個腦子都在充血。
嘉厝微微移開目光,手上動作卻沒歇着,飛速地将第四顆魂釘擲了出去!
黑金的魂釘裹挾迅疾的風劃過弑神台,快出了殘影,以螺旋之态朝她的肩膀刺去!江南淵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着第四顆魂釘刺破血肉的感覺。
正在這時,一把利刃從遠處唰地一聲投來,琅锵一聲尖銳的脆響,飛速朝她刺去的魂釘被擊飛出去!
想象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反而聽到一聲驚耳的脆響,她睜眼望去,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徑直落在她身前,站在了衆仙門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