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弟子冷靜地道：“這麼多人，還那麼吵，我們奉大宗主的命前去探查一番，落了點雪在身上而已。有什麼問題嗎？”

司刻懸眯起眼，陰鸷地盯着幾人看了半天，看得那幾名弟子快要冒汗時，突然突兀地笑了一聲：“你們自然沒有什麼問題。怕就怕混進來什麼其他的東西，擾了諸位清淨。”

弟子們不動聲色地把木箱擋得更嚴實了些：“有勞司閣主挂懷。并未有什麼其他東西。”

嘉厝把手上的木棍往地上重重戳了兩下：“說正事！說正事！”

蒼鶴皺眉道：“到底什麼事情？”

嘉厝正要開口時，褚容站出來道：“我們飛雪宗此次前來拜訪觀蒼山，隻為悼念三位長老一事，其他事情都與我們無關。諸位，告辭。”

司刻懸意外地看向她，眉頭已然不快地皺起：“褚宗主這般特立獨行，是不是有點太不合群了？”

褚容從容不迫道：“我們飛雪宗雖然稱不上有多高尚，但做事有自己的考量，不願去做過河拆橋違背道義之事。道不同不相為謀，司閣主也沒必要再勸。蒼大宗主，叨擾。”

說完揮了揮手，拉起帽檐朝門外走去，身後一群女弟子朝蒼鶴行了一禮，緊跟着她出了門。一群白色的身影頂着越下越大的雪，很快消失在了不眠峰盡頭。嘉厝克制住氣得發抖的雙手，緊緊握着木杖：“真是不知好歹！”

司刻懸也冷笑一聲：“顯得自己多高尚似的。蒼大宗主，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江南淵我們是一定要除掉的。”

蒼鶴意料之中地笑了一笑：“除啊，能抓到算你們有本事。”

梅宗虛虛道：“蒼大宗主，現在這個形勢，衆仙門群起而抵制……您不如趁早和她劃清界限，明哲保身啊。”

蒼鶴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好笑：“梅大家長，你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

梅宗為難地看了司刻懸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司刻懸朝蒼鶴道：“你這一大把年紀了，都快入土了，不趁現在做點好事積積德，日後不知道怎麼難過呢。”

這話說得算是很不客氣了，一衆年輕弟子偷眼去瞥蒼鶴，蒼鶴卻不氣不惱，直接無視掉了。嘉厝在一旁添油加醋：“我看司閣主講得不錯。蒼鶴，我們都一大把年紀了，這時候還犯什麼糊塗呢？你明知道這件事的對錯，卻還要為那一點師徒情分偏袒她，搞得修真界和人間都罵聲一片，值得嗎？”

蒼鶴道：“我沒有犯糊塗，犯糊塗的是你們。你們被仇恨蒙蔽了頭腦，被邪念蒙蔽了頭腦，但凡你們還有一點點的良知，都不會這樣對她。如果你們今天是來勸我的，那我勸諸位還是盡早下山，不要白費功夫了。”

嘉厝罵道：“你真是冥頑不靈！”

二宗主蒼城在半月前的大火裡受了重傷，一直靠在角落休養，沒有出聲。都到了這一步，巍巍顫顫地走出來對蒼鶴道：“你去旁邊冷靜一會兒，我來與他們說。”

蒼鶴道：“不用。我應付得來，你去旁邊休息。”

蒼城二話不說把他往後推了一把，朝司刻懸道：“你們打算如何？”

司刻懸一挑眉：“二宗主何意？”

蒼城道：“說說你們的來意，我們思量一下。”

蒼鶴心道不妙：“二弟！”

蒼城擡手制止，朝司刻懸道：“你說。”

司刻懸笑起來：“還是二宗主是個清醒人。其實簡單。這孽徒江南淵狡猾得很，仙門找了半月有餘都沒找到她的下落，但我們想這孽徒與觀蒼山淵源頗深，不如拜托諸位将她引出來，也好平息了大夏百姓的怒氣。”

衆弟子破口道：“你做夢！”

“什麼大夏百姓的怒氣，我看就是你看我們師妹不爽吧！”

蒼城轉頭怒斥道：“都閉嘴！長輩說話有你們什麼事？”

子岚硬着頭皮回嘴道：“師父，你該不會真要聽信他們讒言吧？”

蒼城厲聲呵斥道：“毛頭小子，輪到你說話了？滾到後面去！”

子岚狠狠咬牙，還想再說，被一衆師兄弟拖了回去：“别說了師兄！靜觀其變！”

子岚隻好默默咽下這口氣，眼眶通紅地盯着面前的一衆修士，牙齒咬得吱吱作響。蒼城轉頭對司刻懸道：“司閣主這個方法倒是極具巧思，其實說來說去就是放線釣魚。”

司刻懸道：“不錯，正是。我也是為觀蒼山好，畢竟大難當前，我們還是站在統一戰線上比較好，彼此都穩妥。”

在場不傻的都聽懂他是什麼意思。蒼城上道地點點頭：“你說的不錯。萬萬不能因為一個女娃，把我們觀蒼山劃到仙門的對立面去，不劃算。”

蒼鶴怒罵道：“師弟，你說什麼呢！？”

蒼城轉頭皺眉：“師兄，這般處境之下，我們别無選擇。何況本就是江南淵有錯在先，現在方可及時止損。要是再撐一會兒，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蒼鶴道：“什麼有錯在先？救人就是有錯了？我告訴你們，這鬼東西既然出來了，就有自己的法兒能活下來，就算我徒弟不去救他，他未必就死在那！你們不想着眼下怎麼對付嚴焰，反而要來殘害同門，難道不是本末倒置是非不分！？”

嘉厝厲聲道：“蒼大宗主，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維護那孽徒！”

場面逐漸混亂起來，蒼城氣道：“師兄，你能不能為觀蒼山考慮考慮？你為了她一個人要賠上我們一個門派嗎！？”

蒼鶴冷嗤一聲：“我這一輩子光明磊落，做事情從來都問心無愧！我隻做我認為對的事！”

蒼城顫抖着手指指着他：“你真是瘋了！今天我們要是不跟她劃清界限，明天淪為衆矢之的的就是我們，被歸為魔火同黨的就是我們！這一山的弟子該怎麼辦，你有沒有為他們想過！？就江南淵是人，其他弟子就不是人了？就要甘願陪她一起背負罵名、臭名千垂！？”

蒼鶴原本義憤填膺還想再罵，突然被他這一段話說得啞口無言。

其他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嗎？

其他弟子就要為他心中所謂的正道付出代價嗎？

其他弟子難道沒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斷嗎？

一切隻是因為他自以為是，他護徒心切，而此刻半個修真界都站在觀蒼山上，一旦他再堅持下去，就代表與修真界背道而馳，要站在仙門的、所謂的正義的對立面。

那他身後的這一群年輕的弟子們呢，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無力感順着經脈骨髓蔓延上來。他張着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蒼城則冷冷道：“别藏了，叫她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