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到之處皆是滿目瘡痍。蒼鶴道：“說來也怪，之前還從未出現這樣的情況，頂多是隔一段時日會哪裡動亂的消息罷了，這次卻隐隐有燎原之勢。”

江南淵道：“可曾查到過動機？”

蒼鶴搖搖頭：“不要說是動機，就連是誰做的都不知道，一點痕迹也沒留下。且焚毀之處金銀财寶樣樣不少，可見來人并不是沖着錢财來的。”

江南淵：“那是為什麼？複仇？宣洩？”

蒼鶴：“無從知曉。且受難之地不僅限于九州民間，就連幾個仙門也沒有避過這個災禍，實在是鬧得人心惶惶。你們這次随我下山，估計也是最後一次下山了。”

“為什麼？”

“外面形勢要是再不太平，留你們在外瞎跑也是不安全的。”蒼鶴道，“前幾日歸一樓朝我發來訊息，說是他們那裡有些許動亂，如今家族勢力又衰微，要是引來殺身之禍估計難保自身，想向我們求救。”

“我們現在往歸一樓去？”

蒼鶴點點頭：“歸一樓的老頭子和我是摯交，早年觀蒼山還受過他的恩惠。這麼多年沒來求過我什麼事，這次是一定要幫一幫的。你們在觀蒼山也學了不少本領，若是真遇上什麼麻煩事，一定要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一衆弟子齊聲道：“是！”

一行人跋山涉水前往歸一樓。歸一樓建在榆城市井之外的一處偏僻地，找也好找，過了城心再往東走十裡就到了。一衆人走在榆城最繁華的街道，可來往人煙稀少，且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不敢多交談，好像街上大有邪祟出沒。江南淵攔住一人問道：“這位小友，請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問我！”

江南淵愣愣地看着那人驚恐地跑走，轉頭對一旁的風澤杳道：“風師兄，這街上有邪祟的氣息嗎？”

風澤杳：“并未察覺。”

江南淵：“奇了怪了。好好的一座城，怎麼安靜成這樣，實在是有些驚悚。”

風澤杳：“小心為上。”

江南淵：“好師兄！會說好話了。”

風澤杳無言片刻，越過她跟着大部隊走去了。

一行人來到歸一樓門前，隻見大門緊閉，駭然死寂，蒼鶴上前叩門，随後探出來一個家仆的臉，小心翼翼道：“您是？”

蒼鶴：“觀蒼山蒼鶴，應歸一樓主的邀前來。”

家仆連忙敞開大門，朝樓内高呼：“大宗主！觀蒼山大宗主來了！樓主！樓主！”

蒼鶴和歸一樓主坐在一起談話的時候，為求禮數，隻留了風澤杳和江南淵兩個親傳弟子坐在一旁聽着。蒼鶴道：“歸朝，我看你的來信甚是緊張，先詳細說說。”

歸朝道：“大宗主，如若不是實在無力解決，我定然不會麻煩您的。”

蒼鶴：“我知道。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我還不了解你嗎？快說說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吧。”

歸朝微微閉上了眼，蒼老的面容上嘴唇顫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大宗主可記得仙門史冊上記載過，這天下有三味火種，均有創世之能，分别為三昧真火，域煉重火，魇中亡火。這三位本是天上的聖火，有為天下降臨福澤之重任，可不知什麼原因，這三火的心魔被剝離出來，幾番煉獄錘煉之後，生成了邪心極強的新火種，名喚……魔火。”

江南淵心想這火一聽就邪門得很。

歸朝繼續道：“魔火恐怖如斯，是人盡皆知的，據說以一己之力就可緻這天下生靈塗炭，血流成河，連三位神火都制不住他。千百年前仙門百家獻祭萬人才得以将這魔火封印住，讓他難以再造亂天下。因為時間太久了，很多人以為這是傳說，但其實不然。因為……維護封印的一部分責任，是落在我歸一樓身上的。”

蒼鶴微微變了臉色。

歸朝：“大宗主，我知道這聽上去很離譜，但我句句屬實。歸一樓一直不溫不火，也從來沒想過去發展什麼勢力，是因為我們家族世代守護着這個秘密，每一次鞏固封印都要耗費巨大的精力和……修為。”

蒼鶴：“這是什麼話！？”

歸朝歎了口氣：“大宗主，您沒聽錯，就是修為。魔火很貪婪，每一次鞏固封印的時候，都需要我們将全部的修為獻祭出去才可以稍稍緩解他的暴動。你看我這一身的靈力早就枯竭了，重擔全壓在了下一輩身上，而我們歸一樓世世代代每一任弟子都是這樣的命運。不斷的修行、不斷地被索取，庸庸碌碌一輩子，最後還是一個廢人，就像我一樣。”

蒼鶴說不出話來。

“十年前的一個夜裡，魔火消失了。”歸朝垂下松弛的雙眼，又低聲重複了一遍，“消失了……直到如今也不知所蹤。估計是歸一樓越來越蕭條，年輕一輩的精力和修為也都耗完了，震不住他了。你看，留下來的人也沒幾個了。畢竟來這人間走一趟，誰都不想一輩子都困在這樣循環往複看不到頭的日子裡。他們要走，我也攔不住，也沒有臉面要求他們像個容器一樣作為被索取的工具留在歸一樓……就這樣，魔火消失了。”

蒼鶴隻能道：“節哀。”

歸朝苦笑道：“十年前魔火消失的時候，我心存一絲僥幸，希望他是徹徹底底地毀滅了，而不是逃離了歸一樓，再去禍害生靈。所以這十年我一直提心吊膽，暗地裡搜尋着魔火的有關消息，可是這十年間一直風平浪靜，我還以為他是真的消失了，不料就在數月前……我重新感受到了他的氣息。”

蒼鶴：“你的意思是說，這數月裡九州境内發生的大大小小禍事，都和魔火有關？”

歸朝點點頭，又搖搖頭，痛苦道：“我也不知……但是的确是他，我能感覺到。我的修為滋養了他六十餘年，不會認錯的。接連遇害的那幾家仙門我特意去看過，能感覺到那股蠢蠢欲動多年的火焰氣息，絕對是他。仙門與九州……又要亂了。”

蒼鶴許久沒有說話，緩緩捧起一盞茶來潤了一潤嗓子，沉吟道：“歸朝，你想讓我們怎麼做？”

歸朝道：“我早已是隻剩一具空殼的廢人了，又把魔火困在聖殿這麼多年，想來……也是要找我算賬的。但是我這些弟子卻還年少，不應該承受這些仇恨和罪惡。我想請大宗主把我的弟子們帶回觀蒼山，能夠庇佑他們不受魔火的摧殘。”

蒼鶴：“那你呢？”

歸朝苦澀地笑起來：“我就待在歸一樓等他。我這老身子骨半點靈力都周轉不開，走到哪裡都是個廢人，還不如留在這裡，也算是和他這麼多年的恩恩怨怨做個了結。”

蒼鶴沉悶地用鼻子出了一口氣，不置可否。

“大宗主不要勸啦，您能庇護我的弟子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歸朝朝他笑道，“我也想瞧一瞧，我守了這麼多年的一個東西，究竟是什麼模樣。”

雖然知道不合禮數，但江南淵還是急忙開口道：“歸樓主！事情還有轉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