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城冷冷道:“我就問一句,那隻山雞,最後是逮在誰手裡的?”
子岚急忙道:“那是我們拜托師妹......”
江南淵道:“哎,師兄莫要再說了。我受罰就跟吃飯一樣,多一頓少一頓沒什麼所謂。還是趕緊罰了吧。”
蒼城朝一旁的仆從道:“常綠藤泡了挺久了吧?”
子岚登時臉色煞白:“師父,這常綠藤抽起人來沒有一個月是好不了的!未免罰得過重了些!”
蒼城:“這裡有你說話的份?下去。”
一衆弟子皆上前道:“此事無關師妹!師叔要是罰,就罰我們吧!”
蒼城臉色陡然陰寒:“你們反了天了?”
江南淵見勢不好,連忙截住話頭:“你們趕緊走吧,我沒事的!大不了在榻上躺個三兩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也是好事一件!”
子岚:“休要胡說!師父......”
蒼城皺起眉,顯然已經不耐煩了,伸手一揮,把他們全都彈了出去,随後領罰堂的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把衆弟子隔絕在門外。
緊接着,門内傳來樹藤嗤嗤抽在人皮肉上的聲音,就算是沒有看見,想必也是皮開肉綻,血肉橫飛的。一衆弟子在門外紅了眼眶,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是我們害了師妹。”有人歎息道,
“太過分了!根本不分是非對錯,我怎麼看怎麼像是二師叔故意要罰師妹的!哪有這樣的道理!”
“噓!給師叔聽到你還想不想活啦?”
“這一個月由我來給師妹端茶送水,是我讓她去逮那隻山雞的,都怪我!你們誰都别和我搶!”
“怪我!是我當是死活拖着師姐去的,要是我沒拖着師姐去,師姐就肯定不會被罰!”
“才不是!應該怪我!都怪我誘惑師妹說要幫她抄書!要是知道這回罰的不是抄書我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這句說完,人群裡安靜了一瞬,子岚歎了口氣道:“都别争了,是我帶頭說要去打山雞的。我才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怪我才對。”
衆弟子吵鬧了一陣後,終于安靜下來,各懷心事地坐在門前石階上,聽着裡面傳來噗嗤噗嗤的鞭打聲,心思越發沉重。
江南淵向來能忍,一般被罰都一聲不吭,跟别說哭爹喊娘地求饒了。這回亦是如此,可師兄弟們卻覺得,她要是能叫出來就好了,叫出來起碼不會那麼疼。
裡面一陣接一陣的抽鞭聲一共要響八十一下,每一個人都在心中默默數着,當數到第六十下的時候,突然有一道人影罩下來。
衆弟子懵懵地擡頭去看,隻見來人黑衣蹬靴,面若冠玉,風姿卓然。他微微低首,又是逆光而站,連頭發絲都在發光,隻是眉宇間一派冰冷肅然,叫人親近不起來。
衆弟子看呆了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人是幾年都不願出來一趟的蒼鶴大弟子,風澤杳。
百聞不如一見。見過的人都說這位大宗主的首席大弟子品貌極佳,天人之姿,隻是個性孤僻冷漠,不愛與人交際,在觀蒼山上這麼多年,愣是一個能說上話的都沒有。此番突然跑到領罰堂來,實在是驚煞了衆人。畢竟這人可是連門前界溪都不願意過的,連親師妹都沒見過,整日悶在自己的聽雨峰裡,也不知道修為精進到了什麼境地。
子岚愣愣地站起身來:“風師弟,你怎麼來了?”
風澤杳雖然是蒼鶴的首席大弟子,但以整個觀蒼山的弟子序位來排的話,還是要排在子岚後面的。他往子岚身後的木門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紫眸微微一眯,染上星星點點的冷光,而後緩緩啟唇道:“太吵了。”
太吵了?衆弟子皆怔愣。且不說江南淵一聲呼救都沒有發出過,就連戒鞭聲隻是這一片聽得格外清楚些罷了,除非是特意來領罰堂,否則怎麼會吵呢?
想到這裡,子岚便開口問道:“風師弟是......犯了什麼錯要來領罰嗎?”
風澤杳:“沒有。”
其餘人面面相觑,心想這鞭聲怎麼就吵到遠在百尺之外的聽雨峰了,這可是隔了好幾個峰頭的!
子岚奇道:“那風師弟來此處做什麼?”
風澤杳微不可察地避了一避他誠摯的視線,憋了半晌冷冷道:“太吵了。忍不下去了,就來看看而已。”
一衆年輕子弟都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個比一個摸不着頭腦,還想細問的時候,門内的鞭聲終于停了。
風澤杳微微一僵,連忙伸手往子岚懷裡塞了一樣東西,說了句“師父給的”,就轉身匆匆離開了。
子岚往懷裡一瞧,居然是一個裝着藥膏的小瓷瓶。
這邊他剛打開塞子聞了一下,那邊江南淵已經被一哄而上的弟子們擡了出來。
江南淵不斷道:“能走!能走!不用!不用!”
她那一整片背都背滲出來的鮮血染紅了,此情此景,衆弟子們再不敢多看一眼,有些心軟的已經在眼眶裡轉起淚水了。就在一行人全部離開領罰堂的時候,木門啪的一聲再次關上了。
江南淵站在門外,被一左一右架着,嘻嘻道:“你們怎麼這副模樣,真是丢人。”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你不知道疼嗎!”
江南煙哈哈道:“你們過來看看這血。”
片刻後,領罰堂外一片寂靜,子尋驚叫出聲:“這是假的!?師叔沒打你!?”
江南淵:“打了嘛,肯定是打了的。但沒打那麼狠,大概就打了三十多下。”
“三十多下你還這樣!我可是三鞭都接不住!”
江南淵:“起碼少了一半呢。二師叔這次是假裝要罰我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外說罰得那麼狠。”
衆弟子百思不得其解,子岚道:“不管怎麼樣總歸是少受點罰,妙哉妙哉。對了,風師弟剛剛來了,來給你送藥的,說是大宗主給的。”
江南淵一愣:“我師兄?”
子岚點點頭:“正是。這藥是上呈好藥!我剛剛聞了一下,登時感到周天通暢,估計是大宗主花不少功夫找來的!大宗主對你可真好!”
江南淵:“我師父對我當然好!風師兄呢,已經走了嗎?”
子岚:“剛走。你剛一出來他就走了。”
聽罷,江南淵一把接過小瓷瓶,道了聲謝往前跑了兩步。背上頓時傳來一股撕裂般的疼痛,隻好咬牙切齒地緩了步子,道:“我去尋我師兄,你們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