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青鸾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忍了好久的淚水突然奪眶而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怎麼會是你?”
問觞微微笑道:“殿下說的,若有事,随時可以來找您。我這不就來了?”
青鸾握緊了拳,淚水滾滾而下,撲上來捶打着她:“怎麼是你!是你!你是故意的,你在騙我!!”
老臣連忙拉開她,呵斥道:“殿下,你怎麼能這麼對客人?”
“客人?”青鸾嗤笑了一聲,“我原以為、我還以為......嗬,這偌大的皇宮裡,我這沒名沒分的公主,看起來才更像個客人吧?”
老臣一把将她拽了回去,陰郁地看了她一眼,轉過頭來時又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二位客人見笑了,我這就帶殿下回去。”他拽住青鸾的手腕,生拉硬扯着将她往回拖,青鸾一步一個踉跄,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問觞:“且慢——”
老臣連忙轉身,應道:“閣下還有何事吩咐?”
“我看這位蓬萊公主不太服氣,好像不怎麼把國師放在眼裡的樣子,想與她單獨聊一聊,不知大人能否給個機會?”
老臣連忙松開青鸾,将她往前一推:“自然!自然!”
青鸾趔趄着被裙子絆了一下,狠狠在地上摔了一下子,轉過頭去時對上老臣陰沉晦暗的眸子,活像一把緻命的彎鈎。
她倔強地抿起唇,恨恨得盯着他,老臣見她這副模樣,倒是裂開了嘴,低聲道:“自讨苦吃。”
問觞微笑道:“公主殿下,請吧。”
前有狼後有虎,四處都是看守的人,她微微發着顫,隻能硬着頭皮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像是明知前方是龍潭虎穴,會被咬得骨頭都不剩,卻偏偏隻有這一條路可選。
剛剛摔那一下子一點都不輕,蹭得掉了一大塊皮,火辣辣地疼。她抿着唇,含着眼淚,提起裙擺,想假裝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從容來,可惜還是太稚嫩,整個身子都在抑制不住地發抖。
待到青鸾走到大門裡的那一刻,問觞啪得一聲關了門,将一聲“請回”無情地隔絕在門外。
青鸾立在門前,狠狠地盯着她,沒再往前多走一步。
問觞:“先來......”
風澤杳:“你對國師不忠,其心當誅。”
問觞對上風澤杳微沉的眉眼,立馬瞥了一眼門外的人影,不動聲色轉口道:“國師大人何種身份地位,你不知道嗎?若是沒有國師大人,能有現在的蓬萊?”
她沉下嗓音,譏诮道:“毛躁丫頭,不知天高地厚。”
青鸾緊緊咬着牙,拼命想把眼淚憋回去,看着她不屑一顧的神情,想開口反駁,可嗓子哽到根本說不出話。
問觞嗓音涼如青石,生冷的語氣已經浸染上了層層怒意:“今日你當着我面诋毀國師大人,可想過後果!?”
青鸾心裡重重一跳,突然發現這人貌似溫柔的外表下,根本就是淩厲至極的。她顫抖着握緊了拳,在這份絲毫無法抵抗的壓迫下,終究還是沉默地低下了頭。
問觞看了眼門外,老臣弓着腰的身影依舊沒有離開,不禁心浮氣躁起來,三步做兩步随手摸了個瓷杯來,往門上狠狠一砸!
一聲清脆至極的碎裂聲乍起,激得人不住打了個寒顫,光聽聲音就能辨别出來是個下手極其狠辣的。瓷杯不偏不倚,就砸在映着老臣身影的那邊門上,老臣登時吓了一跳。
問觞含沙射影地怒喝道:“你怎麼敢!?”
青鸾猛地打了個一個哆嗦!
老臣的心跳被吓得失了節奏,心有餘悸地往裡看了一眼,終于蹑手蹑腳地走了。
問觞看着老臣逐漸離開的背影,不耐道:“他沒有自己的事要做?擱這聽牆角?”
風澤杳蹲下去拾起碎片,溫聲道:“他不放心,也是正常。”
問觞連忙阻止道:“那東西鋒利得很,你不要碰,待會兒我來收拾就好。”
風澤杳:“你别碰。莫要割傷了。”
看他如此堅持,問觞也不好說什麼,轉身對青鸾道:“腿疼不疼?”
青鸾低着頭,肩膀還是不住顫抖,腿不知是摔得還是吓得,已經僵得一動不能動了。
問觞料想也是如此,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步将她打橫抱起來,小心地将她放在小案旁的坐墊上,擋住風澤杳,掀起她半截裙子查看了一番。
青鸾大驚失色,一張小臉落得慘白。
問觞立馬放下她的裙擺,轉頭對風澤杳道:“風兄,金瘡藥還有沒有了?”
風澤杳遞了一瓶過來,問觞接過道:“你摔得有點嚴重,先抹上這個。我們暫且回避一下。”
青鸾惱羞地想踹她一腳,奈何腿使不上力,隻能委屈巴巴地怒瞪着她:“你剛剛掀我裙子的時候怎麼不想着回避一下!?”
問觞一愣,這才想起自己還是男子裝扮,隻好無奈地笑了一聲,溫聲道:“我的過。我們先出去,過半炷香再回來,你看可好?”
說罷轉身要走,青鸾卻已經被她的态度整得不知所措了,就像被人玩弄了一樣,前一秒還怒氣沖沖地要教訓她,後一秒又是抱又是掀裙子,把她當做什麼了?越想越委屈,最終惱羞成怒,大喊了一聲:“站住!”
問觞轉身,朝她彎了一彎嘴角。
青鸾看着她淺淺笑起來的樣子,不自覺揪緊了坐墊,喊道:“你!你不要妄想用美色迷惑我!不管怎樣,隻要你是國師的人,我們就永遠是敵人!!”
問觞笑道:“哦,那恐怕做不成殿下的敵人了。”
青鸾愣愣地還沒從這句裡回過神,眼前人就已離開了屋子,輕輕帶上了木門。
青鸾拿着金瘡藥,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她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又忐忑又無措,一着急就像拉住她問個清楚,結果又在小案前摔了一跤。
這傷口的狀态實在是雪上加霜,她疼得眼淚直掉,還是咬着牙把金瘡藥塗上了。半柱香後,門外準時傳來敲門聲。
她悶悶開口:“進。”
問觞坐在她對面的小案旁,風澤杳則在門口站定,遠遠望着遠處的風景,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問觞捉狹道:“那是我師兄。怎麼,看入神了?”
青鸾收回目光,憋了半晌憋了句:“你怎麼比他矮那麼多?”
問觞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其實她單看起來也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又總是昂頭挺胸的,走起路來腳底生風,聽過最多的就是這小郎君俊俏得很,可惜和風澤杳站在一起,無端就顯得嬌小起來,難免讓人覺着竟矮上了那麼多。
問觞咬牙切齒地轉頭對風澤杳道:“風兄,以後不要與我走一處了!”
風澤杳轉頭,屋外的陽光正打在他連接着鼻梁的眉骨上,偏愛着他的半張側臉,把他整個人套上了層光暈。他眉眼微微一彎,溫聲道:“好。”
問觞沒好氣地轉過頭,喝了口茶後正色道:“青鸾,我們不是國師的人。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事先和你說明白。我們也不是蓬萊人,此次來蓬萊,隻是為了尋一樣東西。”
青鸾對上她湧動的眸子,緊張地捏了一下裙角:“什、什麼?”
問觞直接了當地說:“你的發飾,金光步搖。”
青鸾面色微僵:“你們要那個幹什麼?”
問觞真誠道:“拯救天下蒼生!”
青鸾直愣愣地看了她半晌,表情開始不住抽動,臉部肌肉不斷拉扯着神經,最後壓着實在壓不住的嘴角,說了句:“......哦。”
問觞:“你不信嗎?不要搖頭,你剛剛那個表情分明就是不信。”
青鸾:“我......我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