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德面如死灰,心想我一不害喜,二不坐月,怎麼就要喝老母雞湯了。
問觞盛好一碗,細心地吹着勺裡的,對他道:“來。”
思德抿緊了唇,覺得很是丢人。
問觞耐下性子道:“郎中說了,你要大補。我尋思着沒有比這個更補的了,你别鬧别扭,快來喝兩口,好得快。”
思德掙紮着,心一橫咕咚咕咚就喝了。
問觞差人去谷家報了個平安信。介于思德身體抱恙無法活動,她隻好将他安置在客棧。思德臉皮薄,怎麼都不願她幫他清理傷口,這麼一拖就到了晚上,問觞正想着去尋個小二幫忙,突然感到窗棂嘩啦響了一聲。
她敏銳地轉過頭,好像有一個人影迅疾地蹿了過去,她跳過去推開窗,從窗口跳了出去。
可惜夜色茫茫,她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人的蹤迹,隻好作罷回身。正要一躍而上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一個清冷又充滿磁性的男聲:“閣下。”
問觞轉了頭,看見風澤杳披了一身月光伫立于此。
風澤杳看着她,紫色的眼睛流轉着淡淡的光,月光打在他雕琢般的臉部輪廓上,吸睛得過分。
他開口道:“閣下,我是來賠罪的。”
問觞看着他,好像慢慢産生了抗壓,對于看着他心裡已經不會那麼難受了。她看着他發光着的雙眸,猶豫了一下,道:“知道了。”
之前在賽場上她看到思德受傷,不禁怒火中燒,情緒根本不能自已。此番冷靜下來,又想到好在思德救了回來,諒在他也不是故意,語氣也就和緩下來。她想了想,又道:“那位姑娘如何了?”
風澤杳微愣,沒想到她竟問起了優黛,連忙道:“她很好。”
“哦......”問觞點點頭,相顧無言了一會兒,道,“那麼危險的術法,讓她以後少用。若是下次還這麼魯莽,不一定像這次這麼幸運了。”
風澤杳道:“好。”
問觞看他言語寥寥,一雙泛紫的眼睛卻一刻不落地看着她,不禁想到他之前是認識自己的,此番來定是還想求證一番。于是大大方方道:“閣下此次前來,真正的目的可還是尋人?”
風澤杳知她誤會了,連忙道:“我此次隻是來賠罪,并無二心。隻是......”
隻是他沒有克制住,看她的眼神或許過于炙熱了。
問觞本想就此跟他道别的,突然想到思德的傷還沒處理,于是道:“你既然是來賠罪,那還真有一事相求。”
風澤杳眼睛一亮。
問觞朝他招招手,風澤杳跟中了蠱一樣就上了前。問觞揚揚下巴,問:“會爬窗嗎?”
風澤杳看着她,問觞昂着頭回看他。風澤杳比她高了不少,一雙紫色的眼睛看她的時候微垂着,睫毛盈滿了星光,化了冰雪的眼睛深邃得像漩渦,時時刻刻都像在勾人。
問觞心裡不禁一跳。
風澤杳伸出胳膊撈上她的腰,輕輕一提将她圈在臂彎裡,一躍就上了三樓。
問觞大驚失色,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落在了三樓窗棂邊上。她從沒被人這麼冒犯過,正愣神間,頭頂上傳來男人充滿磁性的低沉嗓音,像一陣電流一樣貼着她的百會穴有迹可循地傳到耳邊。
風澤杳微啟薄唇:“略懂一點。”
問觞腦袋有一瞬間的休克。
緩過神來後她連忙推開了風澤杳,鎮定道:“我徒兒臉皮薄,不願我給他清理傷口。你看能不能幫個忙。”
這次換風澤杳傻掉,實在沒料到竟是這種事。
問觞:“快點啊,說行。”
風澤杳隻好道:“行。”
問觞推開窗跳了進去,喊小二打了盆水上來,就出門候着了。
思德看着風澤杳,心裡想這男人長得這麼好看,和師父是同窗,師父竟然不認得他。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牢牢記着這個人,每天還指不定偷偷多看他兩眼。
風澤杳幫他擦着胸口的血污,感受到他誠熾的目光,淡淡開口:“盯着我做什麼?”
思德紅了臉:“抱歉抱歉,你......你真好看,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冒犯了。”
風澤杳道:“無礙。”
他樣貌出衆,走到哪裡都是被人觀賞的對象。無論是老人孩童還是男人女人,見到他總是要瞧上一瞧,久而久之,成名的原因除了修為高深,還加了一條俊美無雙。
他垂了垂眼睑,想起多年前學堂裡的故事。
他第一次見江南淵的時候,她一襲紅白輕裝與一群男弟子捕山雞。他們雖然師出一人,但互相都隻聞其名,未見過其人。此番吳老先生辦百家講壇,聚集了一幫少年子弟聽學,他因閉關修煉晚去了一步,到的時候江南淵已經和那裡的弟子們打成一片了。
他生性清冷,不愛與人交往,可往門前一站,衆多的目光就被這小公子吸引了,一個個地贊不絕口。風澤杳喜清淨,向老先生拜過禮之後就獨自回了房。江南淵和一衆弟子們都對他好奇極了,可又見他一個人躲在房裡不出來與他們玩鬧,一個個地不禁心癢癢,可誰都不敢去請這尊大佛。
一衆少年躲在風澤杳門前七嘴八舌推搡半天,最後一緻指向江南淵:“我們這兒就你一個小師妹,你義不容辭啊!”
江南淵道:“就我一個姑娘,你們還讓我辦事兒?”
趙家小公子道:“師妹,我們都腼腆,不敢招惹他。你性子最野,臉皮最厚,就算吃了閉門羹也不尴尬呀!”
衆人拍手叫好,紛紛贊道趙小公子說得在理。江南淵與他們稀裡糊塗地打了一架,打餓了一群少年子弟就去摘果子充饑,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
晚上江南淵有意無意地經過風澤杳的屋子,看到他在屋子裡還亮着一豆燭火,料想他一定還沒睡。她懷裡揣着幾個從趙小公子手裡奪來的梨,想着他們玩鬧一天,而這風師兄卻一個人孤零零的守在房間裡,可真可憐。
她走到風澤杳屋前,來來回回踱了好多步,想喊一聲風師兄,又怕打攪了他。這梨又甜又脆,想給他嘗嘗,可不知如何開口。
她想破了腦袋,突然想到要不直接把梨放他門前,這樣他明早一開門就能瞧見,還不知道是誰放的,也省得他道謝了。
“該死,”江南淵憤憤道,“我怎麼這麼機智。”
她剛彎下腰在他門口規規矩矩地擺了一個梨,嘩啦一聲面前的門就開了。
風澤杳站在她面前,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江南淵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公子,一時間看呆了,心想這趙公子李公子怎麼不能有人家一半好看呢。
風澤杳看着她,冷冷道:“你幹嘛?”
江南淵連忙把梨撿起來道:“我想給你送個梨,這是我從趙兄那兒搶來的,是最大的一個了......”
風澤杳打斷了她:“我不吃。”
江南淵跟他大眼瞪小眼,手中的梨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憋了一會兒沒話找話道:“你怎麼這麼晚不歇息啊?”
風澤杳頭疼地道:“你這麼大一個人影晃來晃去晃了快一炷香了,我想歇息也不敢歇息啊。”
江南淵落荒而逃。
風澤杳第二天開門的時候,發現門前還是規規矩矩地擺了個梨。
此時東日初生,空氣中薄薄的霧氣還未散去。梨皮上沾了一層水汽,經過一夜的露珠滋養,梨香沁人。
他用涼水沖洗了一下,看着手裡的黃皮香梨,想了想,還是咔嚓咬了一口。
果真是又脆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