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生死簿開發中心。

包鴻推開門，擡手指着屋内那被精密儀器環繞的巨大生死簿，沖着身旁一個瘦瘦的白發老頭鬼說：“尚老師，請看——”

尚志鵬動作遲緩地推了推眼鏡片，吞了吞口水，似乎是被面前的場景震住了。

過了許久，尚志鵬才喃喃道：“當了一輩子無神論者，這回真下地府了，甚至連生死簿都見過了，等我回去還怎麼相信科學？到時候莫說給學生講課了，我都怕自己說服不了自己……”

“尚教授放心，您陽壽未盡，還活得好好的，隻是因為bug被錯抓了，我們這邊給您登記了特殊情況，走的是走無常臨時工的流程。”立于師徒倆身旁的陶永安，正耐心地為尚志鵬解釋着他目前的處境，試圖安撫對方的情緒，“隻要肉身還在，等您幫忙把bug修好了，我們就能送您回去還陽，到時候，您在陰間的記憶，地府也會幫您屏蔽的。”

陶永安生前對尚志鵬也算有所耳聞，隻是活着時未曾有機會拜谒，現在反而在地府碰上了。

别說，這還真是個交流學習的好機會。

“我就随口說說，順其自然就行。在這裡，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請盡管開口，至于我還陽的事兒，到時候恐怕就得麻煩陶小友了。”

“尚教授别客氣，咱們這就算是互幫互助了。”

尚志鵬對自己的處境接受倒是十分良好。

他活到這個歲數了，什麼事兒都算經曆過來了，面對死亡也算得上坦然。

畢竟，人早晚有死的一天，不是今日，就是來日，就算捱過去這次，恐怕尚志鵬那副植物人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

尚志鵬輕輕歎了一口氣：“唉，其實剛被無常引下來時 ，我都以為自己是真的死了……”

“如果電子生死簿沒出纰漏的話，正常情況下，确實隻有真死了才會被無常帶到下面來。”包鴻附和着。

“這隻是一方面。”尚志鵬搖搖頭，望向包鴻，神色莫名，“另一方面，你知道的，我在上面出了事兒，雖說是成了植物人，但意識卻很清醒，對外界的情況，了解得也十分清楚。我被無常帶下來之前，聽見我們家宋老師和兒子溝通說，我已經醒不了了，要帶我去A市的寰宇……”

聽到這裡，陶永安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默契地同包鴻對視了一眼。

尚志鵬瞧見他倆的動作，又補充了一句：“忘了你倆死得早了，可能還不知道寰宇。我說的是寰宇生物科技，現在主要是搞一些軀體機械化和意識數據化方向的應用。”

陶永安暗暗歎了口氣，心想，這回怎麼又同寰宇有關。

包鴻無奈地看向尚志鵬，語氣鄭重：“尚教授，很不巧，我們在下面還真知道寰宇……”

未等包鴻說完，陶永安便打斷了他：“包青天！等尚教授繼續把這事兒說完吧，不然等談了寰宇的情況，恐怕沒心情說這些了。”

“行。”

“哦？也好。”尚志鵬不明白這倆鬼在打什麼啞謎，便隻好接着話頭繼續說了下去，“我聽見我家宋老師說，寰宇搞了個什麼‘第二現實’，要帶我去寰宇做意識上傳……”

“意識上傳！”包鴻聽見這詞，終于沒忍住重複了一遍，激動得甚至有些破音。

“你這孩子，以前不是挺穩重麼？現在怎麼這麼大驚小怪。”尚志鵬被包鴻吓了一跳，拍拍自己鬼魂的胸脯，“對啊，所以說，我以為自己是因為意識上傳的手術失敗死掉了。”

“這聽起來離真死也不遠了啊！”包鴻咋咋呼呼道。

陶永安聽着包鴻的聲音，苦惱地揉了揉眉心，為還不清楚狀況的尚志鵬出了個主意：“尚教授，電子生死簿這兒的bug還不算太重要，先别修了！您現在立馬跟着我們去給宋教授托個夢，要不然恐怕真還不了陽了！”

“修bug當然很重要，托夢啥時候托不得？等修完再去也不遲啊！”尚志鵬道。

“來不及解釋了。”陶永安扯過尚志鵬的胳膊就往外沖，一邊飄一邊指揮着包鴻，“趕緊把你靈車開過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瘦弱的尚志鵬在陶永安手裡像隻風筝，聲音斷斷續續飄在風中。

他來電子生死簿開發中心，不就是幫忙修bug的嗎？

隻要修好了bug，尚志鵬他這個被錯抓的生魂就能還陽，可他倆現在怎麼會說修bug不重要？

“哎呀，上車再說！”

陶永安顧不得仔細解釋，也沒時間回應尚志鵬的疑惑，禮貌不禮貌再說，現在救人最重要！

陶永安扯着尚志鵬隻管向前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