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永安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
這種普通指的是普遍,就是那種一說她有個弟弟,就能猜得到,她原名叫什麼,她弟弟叫什麼,這家的每個家庭成員分别是什麼性格的那種普遍。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長輩往往不能給孩子什麼所謂“成功”的指導性建議,除了教育她善良和勤奮,就再也沒有了什麼值得教給她的——哦,甚至連善良和勤奮,也不是特地教給她的,隻是在假模假樣教育“耀祖”時,偶然讓她學到了。
這個家庭,除了帶給了她生命,就隻帶給了她痛苦和拖累。
她從山村裡走出來,一路自己和自己較勁,考上了大學,找到了不錯的工作,又自己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在社會裡慢慢适應,然後逃離了那些束縛,給自己改名叫“陶永安”。
當她開始工作,又陷入了另一種痛苦,作為程序員,還是一名女程序員,她感受到了太多的不公。
剛畢業時找工作時,因為性别,她受到了許多不平等的歧視,成功邁入職場後,又因為她的性别,和她的年輕,受到了更多不平等的待遇,同事的傲慢、輕視、不尊重,讓她一度開始懷疑自己。
但是,好在陶永安她生來就愛較勁,所以還是她赢了。
能力是她最較勁的問題,所以她一直都是最優秀的——性别和年齡,都阻擋不了她要發光的決心。
後來,陶永安的處境一天天變得更好,也有了要幫助更多“招娣”逃離牢籠的想法,但還沒來得及做出多少實效,就因為将代碼優化得太好,反而丢掉了工作。
陶永安還是陶永安,哪怕失業的41歲女程序員聽起來再難找到新工作,但她有能力,就是要較勁,終于還是成功了,去到了風頭最盛的李教授的實驗室。
在去報到的那天,陶永安充滿着信心,她相信,這回她還是會赢。
可是,沒想到遇到了一個歹徒持刀行兇,綁架了一個戴着眼鏡的自然卷中學女生,她來不及用理性思考,已經沖了上去,不過,這次也很好,她又赢了。
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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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陶永安生平回溯,楊希夷覺得就像看了場電影,止不住鼻酸,胸口裡的澎湃好像讓鬼又長了一顆心髒一樣。
“大概就是這樣。”陶永安對自己的生平倒是沒有什麼實感,很快又進入了工作狀态,“主要是回溯生前的重要節點,便于審判取證,具體細節一一回溯的話時間太長了,所以我們設置的就是默認倍速回放生前大事節點,當然有特殊需要的話也可以選擇具體的回溯方式。”
楊希夷感覺看了陶永安的生平之後,自己好像有點欽佩她了,目露尊敬地點點頭,問道:“陶工,我們要了解的内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如果後面宣傳片拍攝有需要的話,生死簿本體可以出鏡嗎?”
“這個我做不了主,到時候隻要上面領導同意,我都聽命。不過,開發中心這邊不允許電子設備進來,你們到時候攝像機進不來怎麼拍?”陶永安非常實際地思考着。
柴淩雲在一旁補充道,示意陶永安放心:“您放心,我們的攝像機不是電子設備,是孽鏡分身,能進來的。”
“孽鏡?”陶永安有些詫異地重複了一遍,“行吧,你們看着安排,有需要我配合的就和我溝通。”
“好,那陶工到時候您能出鏡嗎?”楊希夷非常熱情地邀請。
“我?不合适吧,地府官方的宣傳片,你們該拍我們領導。”
“都會拍的,您到時候可得配合我們工作哦!”楊希夷湊到陶永安旁邊,說完工作,又想套近乎,“陶工,我們工作方面要問的内容差不多結束了,現在想和您閑聊一會……”
陶永安有些不解地看向楊希夷,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陶工,您給我一個聯系方式吧,萬一以後有什麼不懂的,我能問問您。”
楊希夷從兜裡摸出了她的工作筆記本,和筆一起遞給了陶永安。
陶永安覺得有些好笑,一邊寫下了“地府通辦”的賬号名,一邊溫和地說:“行,配合你們工作的問題随便問,不過你要是問别的,我也不一定懂。”
“沒事兒,咱們聯絡聯絡感情也挺好的。”楊希夷仔細地收好筆記本。
這時,旁邊許久沒出聲的胡苌,突然開口:“陶工,您在這兒這麼久了,有沒有懷念過陽間的生活呢?”
陶永安想起胡苌記不得生前的事兒了,于是安慰她道:“陽間有什麼好的,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忘了生前的事指不定還是好事呢,對吧?說不定就是你的什麼自我保護機制,故意讓你忘了不愉快的陽間生活呢!”
胡苌點點頭,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楊希夷怕胡苌情緒低落,連忙岔開了話題:“陶工,我們來之前,本來還想跟着黑白無常去拘魂呢,結果,他們可能是懷疑我們會擾亂陰陽兩界的秩序,都不讓我們跟着去!您之前實習的時候能跟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