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湘樓原是杜若宮裡獨立的一座小樓,原是看戲遊樂之用,玉離笙與太子成親後搬到昌華殿,那小樓裡如今關押着一個人。
是甘田蓮。
說是關押,除了行動不能自由,飲食坐卧,倒也沒有虧待她。
要不是看在玉離笙的面子上,太子絕不會這般對待她。
太子聽了張海蟬的禀告,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并不怕甘田蓮會胡言亂語,反正玉離笙不會再相信她的話。
“近日楊将軍有沒有書信回來?”
“回殿下,還沒有。”
太子點了點頭:“這幾日别去打擾太子妃了。”
“是……那今晚還去接嗎?”
段書斐将手中書冊扔了過去,說了句狠話:“别以為本宮不會殺你。”
張海蟬聽出來了:太子不僅沒生氣,反而有些高興。
也是可憐的娃,除了陸大人就隻有他敢跟太子這麼說話了。
太子打退了張海蟬,也覺得好笑:難不成這幾日跟太子妃厮混,在他們眼裡,便是離了太子妃睡不着不成?
三更時……
太子仍未睡着。
一定是這陣子懸而未決的事情太多了,或者是臨睡前喝了太多的茶,折騰到半夜仍睡不着。
有心把人叫來,用什麼理由呢?且都被那個死太監笑話了,再去召喚人,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自己過去吧,都跟太子妃“反目”了,怎麼可能那麼黏糊?
應該是冷落她,冷落她,再冷落她。
冷着冷着,那股子邪火愈燒愈旺。
他才不信自己離了太子妃,這覺便沒法子睡了。可實在不甘心自己解決了事。
想想就很窩火,自己跟太子妃正兒八經的夫妻,幹嘛要顧忌旁人?
歎氣,歎氣,還是歎氣。
他索性爬起來,沒事幹,得想個理由,把人叫過來好好“罰”一頓。
他步出書房,不知不覺走到杜若宮。
如今這宮裡隻留下兩個宮女看守,平時也隻有一兩間房點着燈。
旁邊的小湘樓倒是亮堂。
他慢慢走了上去。
在廊下,他隐約聽到兩個人的聲音。
是甘田蓮和太子妃。
她到底還是放不下養母。
太子本打算悄悄下樓,卻聽到甘田蓮的聲音:“太子不喜您來,您就不要來了。”
“我不過陪姨娘說說話而已,太子就算發現了,也不會真生氣的。”
“太子妃這話就錯了,我是五殿下的人……太子可不許您跟五殿下的人沾上關系。”
玉離笙的心和臉一樣僵硬,但是……
她幹巴巴道:“姨娘,你給我梳梳頭吧。”
裡面靜了一會兒,又響起甘姨娘頗有些感慨的聲音:“阿狸長大了。”
玉離笙睡在甘田蓮的腿上,臉朝外。
她跟五皇子被人擄到她的柴房裡,那是他們第一次陷害太子。
知道自己跟五皇子要在柴房裡呆上幾天,便故意留了幾隻南瓜在那裡。雖然難吃,好歹不會餓死。
他們一起演戲給她看,但是他們一定沒想到目睹過現場的張二狗竟然逃走了。
第二次在滄州戰場,他們害死了哥哥,又一次嫁禍太子。
但是,陷害的嫌疑卻全都指向五殿下。
這就是說,萬一陷害成了,她跟殿下分道揚镳成為仇人;萬一陷害不成,她也隻會認定是五殿下。
五殿下有一半的雲水族血統,也是一個威脅。
真是一箭雙雕呢。
除了三殿下,玉離笙想不到還有人有這個可能了。
不過,太子又是怎麼發現他的?如果不是他,太子為何要将失勢太久的三殿下架在火上烤?
可是甘姨娘到底知不知道這樣的人存在?
她是真的為五皇子服務,還是他?
“姨娘……我跟五殿下在梧桐丘的時候,吃了好多的苦,你那時候為什麼不出現啊。”
甘田蓮愣住了。
“姨娘一點都不心疼我嗎?”
“……心疼的。”
“可是那會兒我又餓又冷又怕,五殿下快被人打死了……這些姨娘都不知道嗎?”
“阿狸……成大事需不拘小節,你和五殿下本該如此;雖說姨娘騙了你,可我并不後悔,我并無半點私心。”
“可那時候我聽說姨娘被人害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
姨娘撫摸着阿狸的頭發:“阿狸還要回到自己的家鄉,會活得好好的。”
“姨娘……!”
甘田蓮扶起阿狸:“一定要回去啊……中原不是你的家。”
玉離笙愣住了。
那些怨恨,突然就變得輕飄飄的,心裡卻堵得難受,像壓了千斤重的東西。
那種亡國之痛,玉離笙自認為沒有。她沒有那種一定要為雲水族找一個血統更正的女婿的想法。
“去吧,再呆久了,殿下又要罰你了。”
玉離笙隻好起身告别:“姨娘,我再來看你。”
甘田蓮充滿慈愛地看着阿狸,阿狸眼睛有些酸脹,忙不疊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