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回宮那日,聽到什麼嫁移之術,像是以活人引出蠱蟲,驅趕它到自己的身上……似乎挺邪的。
不同的蠱蟲不同的解法,但無一例外,過程都有些殘忍。
他是皇子,又有野心,自然不好這般公開看着别人作惡。
白若塵趁着他遲疑的功夫,已經上了另一輛馬車:“走吧。”
甘田蓮上前道:“殿下,奴婢去吧。”
段季旻正猶豫,甘田蓮道:“我帶幾個可靠的人去,請殿下放心。”
段季旻終于點了點頭。
有她在,玉離笙當不會有什麼危險。
快四更時,馬車終于穿過桦樹林,駛入一座不起眼的宅院裡。
玉離笙一路被人護送至一間房内,這房裡四處燃着不知名的香料,甘田蓮一進來,便覺得一直緊張不安的心情放松了許多。
玉離笙被幾個侍女安置在床上,白若塵道:“今晚先叫阿銀探一探,明日我再來想法子。”
甘田蓮打量着這四處格子的屋子,好奇問道:“阿銀是誰?”
“阿銀就是阿銀。你先出來!它不喜歡生人的氣味!”
甘田蓮不滿地對他看了一眼:“你若敢故弄玄虛,裝神弄鬼,殿下一定會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這話自打我上京,少說也聽過八十遍了。皇上身邊那太監這麼跟我說,太子殿下也這麼跟我說,如今你一個死老太婆,竟也敢質疑我千蟲谷第一神巫,你算個什麼東西?”
甘田蓮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出言不遜,一時氣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拿手指指着他:“你……你……!”
“你什麼你?你出不出來,一會兒我的阿銀不高興了,耽誤了給公主解蠱,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應該是你吧!”
甘田蓮到底不敢在這件事上糾纏,恨恨道:“你給我好好解!”
白若塵冷哼一聲,視線不經意地朝甘田蓮身後看去,突然變得和藹可親:“阿銀,你怎麼這時候出來了?快回去快回去,還沒到時辰,這時候看不出名堂的。”
甘田蓮跟侍女好奇地回頭一看,見幾條比筷子還長的銀色蜈蚣從盒子裡爬出,像是受到什麼召喚,朝玉離笙爬過去。
那玩意兒十分吓人,甘田蓮倒退幾步,驚道:“它……它……有沒有毒?”
“有毒,自然有劇毒,你還不快走!”
“那公主……?”
“所以說——你們還要不要我解了?啰哩啰嗦,比如幹脆你來解?”
甘田蓮知道這巫蠱不同于尋常毒藥,定是有千奇百怪的解法,是以雖然不放心,卻也知道自己不該多問。
她警告地看了白若塵一眼,便帶着侍女去樓下守着了。
白若塵下樓來,見她們一個個如臨大敵,也懶得勸,搖着頭便走了。
玉離笙安然睡着,一扇窗戶忘了關,微風吹過,香氣四溢。
不知道什麼時候,玉離笙的床邊坐着一個人。
正是段書斐。
那銀色蜈蚣在玉離笙的身邊遊走了一會兒,便利索地鑽進了盒子裡。
曙色初現時,她還沒醒。
段書斐本是坐在桌子前靜靜地等待。不過,按照時間來推算,她也該醒了啊。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到底沒忍住,走到床榻邊,伸手搖了搖她。
她竟然伸手拂了拂,頗有些不高興地呓語:“我要睡覺。”
段書斐氣都不打一處來!
“早知道你這麼能睡,我就不去求那神棍了!”
玉離笙翻了個身,繼續酣睡。
段書斐在這等了一個晚上了,實在沒什麼耐心,正執着地想把她弄醒,玉離笙卻突然又道:“殿下……我要睡覺,不要親……”
那熟稔親呢的語氣,叫他像是猛然被刺了一刀,呆立當場。
她口中的“殿下”,會是……他?
黃昏時聽見她親口說出那件事,當時幾乎痛得直不起腰來,如今那心上的傷口,再一次鮮血淋漓。
憑什麼!她憑什麼!
段書斐不再客氣,狠狠地将玉離笙的頭扭了過來。
這下子,她終于醒了。
四目相對,一個滿眼怒氣,一個莫名其妙。
“殿下……你怎麼又扮你二哥?”
段書斐不聽則已,一聽之下,簡直想把這女人撕得粉碎。
玉離笙的藥效還沒有完全過去,此時強迫醒來,腦子昏沉的厲害。
“你不要扮他了……今晚我真的太困了。”
段書斐怔怔地看着玉離笙,這無意識的話語,比他以往聽到的任何一句話都傷人。
一時間,他竟完全沒了想要表明身份的意思。
他本該就此離去,再也不回頭。
事實上,他已經走到門口,腦子裡一直重複着一句話:讓她走吧。讓她嫁人去吧!
可是……
他終于還是回過頭來,對着打哈欠的玉離笙道:“你就那麼喜歡我二哥,非要我扮作他?”
玉離笙勉強睜着眼睛,無意識道:“喜歡。”
“喜歡我二哥,卻又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