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些蒙面人不說話,張二狗猶豫着問道。
為首之人上前一步,靴子踩在爛泥豬屎裡,絲毫沒把這惡心的地方當回事。
“人呢?”
“什麼人?”
“那門檻一看便是從外面卸掉的,不是你做的還會有誰?”
張二狗心裡罵道:你小子倒也不笨!
“我數到三。”
“不用數!門檻是我卸的!我進去找東西!”
為首之人又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看着張二狗,跟看死人沒什麼差别。
“我問的是,人呢?”
“我他媽還要問你呢!前天我放在柴房裡一點好東西怎麼不見了,是你們還是那對狗男女拿的?”
男人俯身,伸出一隻手,放在張二狗的脖子上。
眼見着自己的性命掐在别人手裡,張二狗神情有些慌亂,嘴上卻不慫:“我鑽進去的時候裡面就沒人了,他媽的,把我的東西也帶走了。”
“你以為我會信?”
“不信我也沒辦法,大不了殺了我,反正殺人你們也不是第一次了。”
為首之人竟然笑了,眯起雙眼:“有趣,你見過我?”
“少裝蒜了,去年秋天,甘大娘被你們殺死的時候,别人沒瞧見,我可瞧見了。”
為首之人臉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他的手漸漸握緊:“沒錯,你們這些賤民的性命不值一提,說出那兩個人的下落,或許我可以饒你一條狗命!”
“我說了,我東西在裡面,等急用才進去的,進去後就已經沒人了,或許被什麼人救走了吧。不然你說我能把人放在哪兒?”
“甘大娘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那知道的可多了。”
“說來聽聽。”
“不是本地人,漂亮,寡婦,有個女兒……不是親生的。”
“還有呢?”
“克男人,難搞,有錢,摳門,偷她一根黃瓜能追你一個村。”
“嗯……的确是知道不少了。你怎麼知道她克男人?”
“她長得好看,自己種着那一畝三分地,一天到晚累得跟狗一樣,不克男人,怎麼沒男人幫她?”
男人靜靜地看着他,帶着嘲諷的笑意。
“我為什麼要殺這樣一個寡婦?”
“那我怎麼知道,興許她偷了你錢呢?”
“哈哈哈哈哈……”那人像是聽到了極其好笑的事情,“偷了我們的錢!甘田蓮偷了我們的錢!哈哈哈哈,你這小子,除了小偷小摸,就不能想點别的?”
“難不成,你看上了那寡婦,她沒同意?”
為首之人更是笑得眼淚都快飙出來了。
“你說的沒錯,不為财,便為色,世人大多如此!”
“廢話。”
男人笑着,丢下張二狗,慢慢朝崔狸那邊的食槽走過去。
覆蓋在食槽上的豬草一陣極其輕微的顫抖。
張二狗克制自己朝那邊看着,擡頭望天,低頭望地,身上卻被冷汗浸透:要糟,要糟!
那人在食槽邊站了一會兒,似乎沒注意到這邊的異常,又轉過身來命道:去找,把整個村子翻遍,也得把人找出來!”
“是!”
張二狗暗中松了口氣,抱着胳膊又靠在豬肚子上。
那些人終于暫時離開這個豬圈了。
未到子夜時,距離梧桐丘五裡之外的牛角鎮上,尚有一家門面亮着燈,裡面仍大聲喧鬧。
這是牛角鎮唯一一家集吃喝嫖賭于一身的娛樂場所,也是張二狗最熟悉的地方。
此刻,這家土窯子一樓正在推牌九,聲音大得幾乎把屋頂掀了,二樓靠裡一間屋子裡,五皇子段季旻被剝了個精光,全身纏着棉布,躺在床上,崔狸正将一碗濃黑的藥汁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裡。
還好,除了原來兩處劍傷和箭傷,其他地方均沒有傷筋動骨,隻傷及皮肉。
追影衛走後,張二狗把陳三家的闆車拉過來,把段季旻抱上車,就在他以為崔狸會跟上來之時,他卻回頭發現,崔狸坐在豬食槽裡,整個人傻了似的。
“阿狸!阿狸!你吓傻了?快跟上啊!”
崔狸懵懵懂懂地站過來,張二狗見她吓得路都不會走了,索性也将她抱上車,再找些柴草蓋在兩人身上,連夜送到這家土窯子裡。
張二狗跟老相好芸姐兒允諾了許多好處,才說服她把自己接客的房間讓出來,給段季旻養傷。
崔狸喂藥,那藥汁順着段季旻的下巴流到床上,她也渾然未覺。
段季旻吃力地伸手,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張二狗站在一邊,奇怪道:“阿狸膽子不小啊,怎麼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崔狸一直在無意識地流淚,段季旻根本無力說話,一時都沉默不語。
“我再去梧桐丘裡打探一番,順便買點吃的,你們暫且呆在這裡。”
張二狗帶上門出去,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會吧!阿狸原不知道她姨娘死了?
去年秋天,崔狸上半夜被張海蟾接走,甘大娘随後便被人殺死在家裡。夜深人不知,等早上起來,梧桐丘的人見到甘大娘的屍體,都以為是甘大娘死在前,崔狸被人擄走在後。
真實的情況竟然是這樣?
張二狗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猛然扇了自己一個嘴巴!今晚為了脫身,說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第三日晚,段季旻的精神狀态已經好些了。
他身上傷口雖多,卻并不緻命,倒是肩上的箭傷口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潰膿發炎得厲害。
崔狸将一碗藥喂給他喝了,端起碗起身離開。
一開門,門外豁然站着的,是追影衛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