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一陣悠揚的鐘聲傳來,随後便是司禮大聲宣告:“點燈了!請太子登錦繡樓!與民同樂!”
整個皇城華燈初上,星河綿延千裡,叫人目眩神迷!
太子轉身朝錦繡樓那邊走去,左手分開,右手又自然牽上,這下子貴女們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這一幕。
果然是親自帶來的……
貴女們的眼光都若有若無地看向沈疏,眼裡都是疑惑。
沈疏神色如常,笑道:“我們也去吧。”衆貴女不太自在地點點頭,立刻收斂了疑色,又說笑起來,擁着沈疏朝錦繡樓而去。
錦繡樓下站着一列王公貴族,都垂手靜立恭候,太子去點燃錦繡樓上一盞太平盛世燈——當然也是代皇帝行職。隻因為錦繡樓與國運關系重大,所以在很多皇室禮儀都因為皇帝卧病的情況下由太子代理。
一位華服少年站在隊首,在太子與崔狸走過的時候,微微擡頭朝崔狸眨了眨眼。這人面目與太子倒有七分相似,隻沒那麼冷峻,倒是一副笑臉。
崔狸見他和善,還給他一個更大的笑臉。
錦繡樓下,太子丢開了崔狸的手,從太監手中接過白玉火鐮,轉頭道:“不要亂跑。”便隻身一人進入樓中。一柱香的功夫後,皇城最高建築錦繡樓上一盞巨大的蓮燈亮起,似與當空明月争輝,皇城又是一陣歡聲雷動。
王公貴族跪了下來,山呼“盛世太平,永盛永昌!”
太子下樓後便要與民同樂,與衆皇親朝臣将一盞盞花燈挂在由城牆牽至城下的紅繩上,花燈便緩緩下墜,落在百姓手裡,若有人猜對花燈上的燈謎,便可以将謎底寫在花燈上,去太常寺領賞。每墜一盞,便引來百姓陣陣歡呼。
太子分毫不亂地走着流程,心裡卻罵開了:“叫不要亂跑偏要亂跑,看我回宮怎麼收拾你!”
他在着急,城牆上幾十位适齡貴女卻一同在忐忑。
同乘銅辇遊花市,以示朝廷對朝臣的恩寵。除此以外,登上銅辇意味着太子心悅。段氏王朝曆來有此傳統。
對于東宮主之位,沈家父女是志在必得的,沈疏牢記父親教誨,可謂亦步亦趨。
但似乎沒那麼容易,畢竟那些明知道自己希望不大,也不是不畏懼沈家的權力,卻仍然帶着非分之想的貴女不在少數。沈疏一開始還自重身份,後來見那些人擠得不像話,而太子卻偏偏不回頭關照她,便也用起蠻力來。一邊朝前擠着,一邊盡可能地保持儀态,還要關注是哪家不長眼的敢跟她搶!一心多用,漸落下風。
一時間場面真是又難看又好看。
亂七八糟中沈疏突然感到有人在扯她的衣服。一回頭,便見到一位笑眯眯的少年。
是他,五皇子段季旻。
承康帝幾個兒子,不是夭折便被幽閉,如今隻剩下兩個兒子為世人所知。太子冊封極早,才能又太過突出,可謂無與争鋒。這五皇子是個富貴閑人,在宮裡朝廷一向是沒什麼存在感的。
沈疏不知道,一向沒什麼交集的五皇子拽自己幹什麼,而且拽得不是時候。
“沈姑娘,”段季旻低下頭對她耳語,“想坐銅辇,跟我來啊!”
沈疏才不信他!可是他拽得她緊緊的,不由地焦急起來:眼看着太子已經在一丈開外的距離了。
“五皇子請放開,我還有事!”
段季旻猛然順勢一推,沈疏身後便是台階,她一腳踏空。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沈疏不禁“哎呦”一聲,不可置信地看着段季旻。
做什麼啊!有病嗎?
段季旻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剛剛那眼神,是……鄙夷?
段疏斐好歹是回頭了,一眼便見到沈疏跌坐在地上。再也不能不管不顧,便回過身來,伸手扶她:“怎麼這麼不小心?”
沈疏将手放在段叔斐手心,似乎有些明白了。不過,五皇子他為什麼要幫她?
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移了,因為她總算逮着機會抓住段叔斐的手。她做出嬌柔的樣子:“好疼,殿下。”
衆貴女一見她這樣子,嘴角不失禮貌的笑,心裡不知道是鄙視還敬佩。
早知道我也扭一下啊,幹嘛擠得那麼辛苦!
段叔斐被她牽着,頗有些不自在,便抽出自己的手來,将她遞給身邊張侍郎家的千金:”麻煩你照看一下,很快便有轎辇來接。”
張侍郎家的千金正要去扶,沈疏一把推開女伴:“殿下……我還撐得住。”
太子竟幹脆道:“那好吧。”
……好?
沈疏被噎得不輕。
但不管了,跟上再說!
段叔斐倒也不完全是鐵石心腸,見她執意要自己走,偶爾也伸手攙扶一下。但是卻攙得心不在焉,崔狸那丫頭瘋到哪裡去了?
錦繡樓裡,崔狸靠在在一盞巨大的燈座下,等得快睡着了。
怎麼還不上來啊!就那麼難找嗎?要是大家都找不到,我怎麼得彩頭?
燈座裡突然發出悶聲。
崔狸朝後看了一眼,一切如常。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就在她打算站起來,自己下樓的時候,燈座裡又發出了幾聲。
極其沉悶。
崔狸側耳去聽。
咚咚咚,咚咚咚……
三聲一停,竟很有規律。
等下一個停歇,崔狸伸出手,去敲那燈座兩下。
很快,裡面傳來兩聲。
崔狸又敲,每次都能得到裡面的回應。
老天呀,這裡竟然有人呢!這裡面怎麼能有人?
她沿着燈座繞了一圈,四周密閉。
但太子剛剛點燈時用來攀爬的梯子還在,崔狸便爬了上去。
她朝添燈油的孔洞看去,裡面一片漆黑。
但确實有人,除了燈油燃燒的滋滋聲,也聽到微弱的呼救聲。
巨大的蓮燈卡在燈座上,他是怎麼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