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裡到縣裡很快,打車隻二十分鐘。
江南聽按照之前來過的那次記憶一路摸來,停在門外敲了敲。
程賢景悄聲對她說:“聽聽來了,我去開門。”
奶奶松開了手,眼神随着他出了房門。
門一開,江南聽抱着花提着水果,眼眸亮亮的對着他笑,這個笑容溫暖又幹淨,程賢景隻感覺心裡被觸動了一下,恐懼、不安在這一刻全消散了。
他身體僵硬地退到一旁,江南聽把水果和零食放在了茶幾上,問:“奶奶呢?”
“在房間裡休息,來吧。”
江南聽跟在他身後,笑容消失了。
他能夠敏銳共情程賢景的情緒,即使是未明顯表達出來的。
江南聽坐在床頭和程奶奶聊天時,程賢景在一旁看着他。
江南聽會察言觀色的說漂亮話了,以前還隻能對着他說的一些體己話,現在好像能夠輕易地對任何一個人說。
他深深的注視着江南聽,不由得發起了長長的呆。
江南聽期間瞥了幾眼他,最後一次看他時,程賢景剛好緩過神來,他們驟然對上視線,江南聽竟然局促地避開了。
咦,裝什麼。
他離開房間去媽媽房裡,問:“奶奶這樣多久了?”
“三四天了。”
“一直不肯去醫院嗎?”
“要是肯去就好了……”她說着,眼淚又流下來了。
程賢景扯了紙來給她擦,拍拍她的肩:“别想了,會好的。”
她的心情程賢景能夠理解,如果奶奶走了,她就會陷入長長的孤獨之中,獨自一人思念着他們仨。
換到小區之後,他們生活是便利了,可左鄰右坊基本常年關門閉戶,隻偶爾同時出門才稍稍打個照面兒。
她不知道隔壁家有幾個孩子,上幾年級了,閉塞久了,連偶爾能夠和人聊天也不敢多打探了。
程奶奶相比她還是要自然熟一點,奶奶閑不住,天氣晴時,每天都會在小區裡亂轉悠,比她更早熟悉路怎麼走,以及哪裡有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店子。
路上遇到老太太老大爺,她不上去聊兩句嘴巴就癢,以此還加入了老年廣場舞組。每次吃完晚飯出去,八點多回來,天天淨樂,也不知道她在樂什麼。
程賢景環抱住了她,程媽媽眼淚流不盡,他看着鼻子也酸,但他不能現在哭,現在他是頂梁柱,是暫時代替爸爸的存在。
程曦和程爸爸還不知道奶奶的事,也是程奶奶要求的不要告訴他們,說他們工作都忙、要賺錢,回趟家不知道會耽擱多少事。
程賢景性情一來,一個電話把他們全叫回來了。
什麼都瞞着,萬一真出點什麼事,那幾個破錢能挽回嗎?
晚上,江南聽被安排和程賢景睡,他洗完澡覺得熱,沒穿上衣就出來了。
程賢景躺着看手機,下意識瞥了眼他,又看回手機,再下一秒反應過來:“你要死啊,把衣服穿上。”
江南聽一掀被子躺了進去:“不穿,熱。”
程賢景穿鞋下床,江南聽心一慌:“你去哪。”
程賢景走到衣櫃前拉開門,把一隻人那麼高的白色大鵝扯了出來,塞進被子裡。
江南聽笑:“多大人了,還搞三八線啊。”
“總之,别、越、界。”
“我又不是流氓。”
“收起你那死眼神。”
江南聽哼了一聲,左手抱過了鵝的脖子,程賢景抓起他手腕丢了過去:“都說了别越界。”
“江咪沒帶來,我要抱着東西才睡得着。”
程賢景複雜地看了他幾秒,又起身去衣櫃前,抓了兩三個毛絨玩具丢過來:“喃喃喃,你抱個夠。”
江南聽舉着其中一隻兔子,看了會後,真誠地說:“好醜啊。”
對另外兩個也發表了同樣的看法後,他全丢到了程賢景那邊:“我不要。”
程賢景的拳頭逐漸硬了起來,江南聽的手又伸到了他這邊,摟着鵝脖子迅速閉上了眼。
他手臂不清瘦,很有力,肌肉的輪廓還挺優美,抓着鵝嘴的手很大,指骨節突出,散發着一種男性的征服欲。
“小賢,你盯着我手臂看什麼呢,眼神好色。”
程賢景吓了一大跳,他驟然對上江南聽的視線後,心中莫名其妙一慌,他一把拉上被子把江南聽眼睛蓋住了:“睡你的覺。”
江南聽抽回了抱鵝的手收進了被子裡,不一會他将頭伸了出來,轉了個身和他背對着:“好~聽你的。”
程賢景隻覺得臉很燙,他重新躺了下來,臉朝向了另一方。
一夜再無話。
——
程曦最早趕回來,她請了三天的假,而周日一到家就被奶奶叨了一頓,在下午看到程爸爸後,奶奶笑得哭了起來,罵自己這麼大歲數拖累了子孫。
家裡重新熱鬧起來了,那種溫暖的氛圍頃刻間包裹住了江南聽。
他以為自己出走這幾年,已經算是個大人了,沒想到他們仍舊把他當小孩一樣關心,幼稚的誇獎聲讓他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小學時期。
程曦回來時穿了一身嚴肅的白領裝,現又換成了懶散風,拖鞋踩在地闆上吧嗒吧嗒的,在幾個房間裡蹿來蹿去找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