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走吧回家,準備着經曆風雨了。”
他說的雲淡風輕的,給了江南聽直面問題很大的勇氣。
程賢景陪他進到家裡,發現他爺爺奶奶都不在。
“怪事,平時都窩家裡的,現在咋全出去了。”程賢景看江南聽手攥在了一起,以為他怕了,拍了拍他的肩,“别怕,我陪你。”
“小賢你先回去吧,如果他們打我我也好跑。”
“喲,知道跑了?早覺悟的話也不至于純挨打挨到大了。”程賢景推着他上樓起房,“我還是不放心你,别被你爺爺捉着打跑都跑不了。你還記不記得初一開學報道那天?他就那麼大庭廣衆之下打你頭,真是一個傻逼——我覺得你就不應該再待在這個家。”
程賢景掀開被子坐床邊張開雙臂躺下,陪他等待着欲來的風雨,江南聽卻不當回事,一如既往的做題。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穩定來源于哪,雖然心跳還是會下意識的慌亂跳動,但他心底确實沒那麼怕。
未知的恐懼籠罩着整個房間,窗外天色漸暗。
程賢景抓過床頭那隻熊在手裡揉捏,忍不住說:“這頭和後背的線條都開了,你還用線給它連了啊,直接丢了呗,明天我再給你抓一個。”
江南聽猛地轉過頭來,一臉凝重:“不行。”
這個角度配合他陰郁神态之下的陰影,程賢景看着都害怕:“那不丢。”
樓下開始出現拉門的動靜,細微的說話聲讓江南聽背一下子繃直了。
程賢景放下熊,坐起身:“來了。”
他話一落,上樓的腳步聲沉悶地傳來,他爺爺的臉赫然出現在門口:“回來哩不曉得煮飯嗎?!”
江南聽被吼得一顫,夾着背下了樓,留下程賢景和他爺爺大眼瞪小眼,程賢景不滿的表情悠悠挂在臉上。
江爺爺手指着他,眼神兇狠,五官随着他說話而扭曲不堪:“都是你帶起的。”
程賢景禮貌都不想裝了:“我怎麼了?”
“要——”一串鈴聲打亂他的話,他從褲袋裡掏出手機,直接摁下接聽,聲音故意拉得極高,“什麼事?!”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他臉部表情更加扭曲了,在客廳裡踱來踱去,沉着聲“嗯”了好幾次。
江南聽煮好飯重新爬回樓上,正要進房,被他爺爺一臉陰沉地喊到了沙發前,程賢景知道風雨來了,悄然地出了房間,站在江南聽不遠的位置,時刻準備帶他逃。
爺爺把電話給了江南聽:“你自己港。”
“喂。”
對面一通罵聲,江南聽拿遠了手機,等對面快要罵完,他才說:“對,我不想考一中。”
他說完,爺爺把桌上一個煙灰缸拿起就要砸他,程賢景一步沖了過去把江南聽拉到身後:“想幹嘛?想幹嘛!”
爺爺把煙灰缸重重砸在玻璃桌上,起了一片碎裂的痕迹:“我就港他跟你嗨冒是件好事,聽你娘港你也考四中,是麼是你拉起他考——”
“别放屁了行不行,他自己想考怎麼了?一定要被你們像狗一樣的指揮來指揮去?你們憑什麼不尊重他??他憑什麼要滿足你們自己的私欲?!”
“耶嘿——”爺爺站起身來眯着眼左右環顧,此時江南聽也大着膽子挂了電話,他把手機放沙發上時,爺爺跨步到了陽台上拿起晾衣杆。
程賢景聞風聲拉起他就跑,兩道身影一同奔下樓,像幾年前那樣,後面又追着那道身影。
江南聽現在再不能回到從前的樣子,他的成長從擅自做的一次決定開始。
不過什麼時候與不滿對峙時可以不需要跑而是堂堂正正地展開一場辯駁呢?
程賢景總以為自己做事方式和思想較江南聽來說一直都夠成熟,可在江南聽快面對家庭暴力時自己能拿出來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跑。
他在經年之後回想起來,隻覺得當時的自己真是幼稚又可笑,從而反感當年自己作為學生的能力。
不過在那個年齡階段,他“可笑”的“幼稚”行為給江南聽帶來的沖擊力與改變,卻是持續一生的。
他們很晚才回去,今天家門全關了,江南聽隻能住程賢景家。
很奇怪,放以前他遇到這樣的家庭矛盾,肯定是不安又恐慌的,但今天……他隻有興奮和激動,還産生了一種不屈服于惡勢力的快感。
他們不知道更大的風波在明日清晨,他的爺爺奶奶在他們去上學後的後一腳就去了中學老師辦公室鬧,動靜大的幾乎整棟樓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