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洪水泛上來了！”有人大叫。

江陋回頭一看，村莊被淹沒得連房頂都消失不見，大浪一層又一層，鋪天蓋地地湧向四周。

“皇上小心！”斷後的禁軍急忙跑向楚離，但人力不勝天，楚離即将被黃水吞噬。

“保護好自己。”輕笑劃過耳旁，楚離還沒回應，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撞向他的大腿，堪堪錯過洪水的爪牙。

對方受力反彈，被洪水一口吞下。

衆人各懷心事地逃離，等到洪水暫時收起黃舌，楚離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邊的小孩無影無蹤。

他心中一慌，甩開旁邊幫他擦泥的周公公，對鄧達道：“還記得我之前要找的人嗎？現在立刻去問！

“還有江陋，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

“嘔——”胃裡苦水翻江倒海，江陋的眼皮被人挑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布滿皺紋的混濁雙眼。

“小娃娃，你可算醒了。”年邁的聲音灌入耳中，江陋感覺耳朵在漏水，隐隐還聞到泥沙的味道。

江陋不想說話，繼續裝死。

“這小東西真是可憐，差點就淹死在緻河裡了。”老者搖搖頭，歎道。

“可憐”兩個字一直在江陋腦海裡揮之不去，他微愠道：“誰可憐了？你才可憐！”

老者捋起胡子，道：“我倒是想要人可憐可憐我，可是上天不給我這個機會，讓我一人飄搖，孤獨一生。這世間之道啊，無非就是——

過眼雲煙，煙消雲散，滿頭華發，鶴去冬來。”

“老頭，你說了那麼多，卻沒說為什麼救我。”江陋聽不懂，但江陋不說，立刻轉移話題，嚷嚷道。

“孩子，你想繼承我的衣缽嗎？”老者微微一笑，高深莫測地說，“雖說無人可憐我，但我還是靠着一些手段學到了很多的東西，如今我年事已高，又不想技藝失傳，看你骨骼清奇，所以勉強傳授與你。怎麼樣，學不學？”

記憶中的一個老頭與此人重疊，他愣了愣，問：“你是那個江湖老油條？”

“你猜得不錯，我的确是個混江湖的，但不至于說我是老油條吧？毛頭小孩，實在不禮貌，算了，我還是找其他人吧。”老人愠怒捏江陋的肉胳膊，江陋皺起了眉。

他長得的确像老油條，但終究隻是長得像而已，兩人性格差太大了。

老油條雖然隻會幾套偷雞摸狗的招數，但好歹心懷正義，此人才算是真正的老油條。

但江陋兒時沒個正形，“老油條”前“老油條”後地叫着，全然不知道啟蒙師父的名字。

老人看江陋面露猶豫，和藹地笑着說：“若你知錯，我還是可以——”

“我不要。”江陋肉嘟嘟的臉蛋鼓起，環顧四周問，“我到哪了？”

“你小子，唉。”老人搖搖頭，不死心地說，“這裡是赤川縣，你小子命好，遇到了我，我看你天賦異禀……”

赤川縣在餘縣的東北處，也是緻河的中下遊，他沉吟片刻，走朝門口跑去：“老頭，救命之恩難以報答，那我就不報答了，畢竟我隻是一個小孩，還請你愛幼，多多體諒。”

老人伸出布滿褶皺的手，拉住江陋：“可别往這走啊！留夜的人在這附近巡邏，被逮住就不好了！”

江陋擠出促狹的笑容，說：“不愧是混江湖的，還欠了留夜一條命呢。”

老人閉上眼，悠然地擺擺手，謙遜地說：“過獎了，過獎了，外傳‘留夜行事，絕不留夜’，可還是有像我一樣的漏網之魚，你若是學了我這門手藝，将來逃跑的時候就不怕了。”

江陋一哂，道：“大可不必。”猛地掙開老頭的束縛，推開大門。

老人汗毛豎起，門外正是留夜的人。

“千帆。”江陋喚道。

“卑職在，主子有何吩咐？”千帆屈身，垂眸低斂，沉聲道。

他指着目瞪口呆忘記逃跑的老頭，道：“捉住他。”

老頭橫下心來，腳踩風火輪似的往外溜，一句罵娘的話化作風，吹進江陋的耳朵裡。

“他娘的，我救下了你，你還如此對我！”

江陋燦爛地笑着說：“老爺爺，等會再來談這件事吧，我現在還有其他的事。”

老頭吐口痰，縱身一躍上樹梢，輕點一樁躲進樹叢裡。

江陋看到有些熟悉的逃跑手法，頓時笑開了懷。

老油條教他逃跑的招式時，特意強調了缺點。

“短距離内遛鳥不在話下，但若是對方是直線追趕，且不容易被逃跑的線路帶進溝裡，很容易被抓住破綻。”

千帆年輕，精力比老頭不知道好了多少，行事還謹慎，相信不出兩柱香的時間，一定可以抓住這隻行将就木的老鼠。

“萬裡。”

“卑職在。”

江陋冷笑道：“給衙門那貼張紙條，告訴那些屍位素餐的人，若今日不臣服，那明日他們的醜惡行徑就會被皇帝知道。”

“是。”

留夜還是很人性化的，好歹還給了他們一天時間思考對策。江陋滿意地點頭，把手被在後面。

殊不知那些官員看到紙條後一夜無眠，一夜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