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所謀者,牽連千千萬萬條性命,他不能有任何差池。
“将軍,為何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何年第一次在他淡漠的眼神裡,看到憐惜與悲憫,以為将軍終于肯信任她了。
李信業的聲音,溫和裡帶着苦澀,“聽沈娘子方才的意思,是願意幫某,對付你的小青梅?”
何年被他看得有些别扭。
“是對付宋家。”她糾正道,“宋郎君與此事無關,他從來隻操心風花雪月,根本不關心朝堂上的事情...”
“沈娘子為何幫某?沈娘子不是一貫與宋家交好嗎?”李信業給了她最後一次機會。
何年認真回答道,“自然因為将軍是我夫君,而我讨厭被宋皇後利用。”
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堪稱是在他雷區上蹦跶。
“某謝沈娘子厚愛。”
李信業沉吟了片刻,終于伸出手,将她發髻上的金钗正了正。
粗糙微勾的拇指,繞着她烏黑的鬓角,輕輕摩挲着。
前世,床榻之間,拉上帳幔,關上燈,他在漆黑中敢碰她,甚至敢弄哭她,但是在清光白日下,他的指尖竟不敢觸摸她。
他知道這樣的秋水骨,玉容肌,要玉京城的多少風水,大甯的多少繁華富庶,邊關的多少安甯祥和,才能滋養出來。
他曾一度覺得,她是他最大的功勳,最極緻的榮耀。
他真要親手捏碎她嗎?
何年站在沒敢動,不知道将軍何故溫情起來。
難道,被她感動了?
她順勢歪着頭,配合他撫摸發髻的手,李信業神色一怔,露出不舍的目光。
“沈娘子,卧雪這兩日不大好,某一會須得回軍營一趟,今晚就不能回将軍府了。沈娘子是現在和某一起走,還是晚點再回将軍府?”
他聲音裡有一種醇厚的氣息,莫名讓何年覺得熟悉。
似乎他也曾這般與他面對面,問過她類似的問題。
何年困惑的搖了搖頭,“我和母親還有些話要說,将軍先去軍營吧,我晚點自行回府就行。”
“那某先去和嶽丈嶽母請辭!”李信業收回手,轉身就要離開。
“将軍”,何年叫住了他,“将軍若是為卧雪憂心,我有辦法幫卧雪平息發情期的躁動。”
“公狼一般一月到二月發情,現在才十一月,卧雪就開始發情,定然是玉京城的氣候比北境暖和許多,才會讓卧雪的發情期提前了。我可以給卧雪合一味抑制發情的熏香,将軍明日帶給卧雪用後,就能平息它體内的躁郁之氣,省得它抓傷自己...”
想要抑制動物發情,無非是要用一些類似廣霍、迷迷、砂仁和降真香之類,能産生黃酮體類化合物的氣味,進行激素調節。
但這隻是緩解。
北境的雪狼,就該生活在北境才對。
“将軍,你今晚既然不回府,那我明日去軍營找你可好?我還未見過骁勇善戰的北境軍呢!而且,這兩日正好降溫,我叫管事們去城外采買一千頭山羊,拉去墩台下的軍營,明日我請将士們吃烤全羊!”
“有勞沈娘子費心了。”他沒有拒絕,沉哀的視線,在她面上一掃而過,就離開了。
何年就像小說裡穿書的女主,終于成功攻略男主一樣,心裡開心極了。
如果将軍願意信任她,許多事情操作起來,就順暢多了。
李信業走後沒多久,沈母手把手教何年管理内務,讓她看着自己處置犯事的侍女,連同外院通報的小厮和門房。
大戶人家,一個仆從通常牽連好幾層關系,既然決定發賣了,就得将連帶的親屬都一并處理了,才能做到斬草除根。
何年聽着母親梳理家中關系,不由想到将軍和宋家的恩怨,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仇恨,讓他出手這麼狠戾?
晚間,回到将軍府後,她合了兩盒專為卧雪準備的香,又叫來住進内院的賽風。
賽風進屋時,穿着一身男子的勁裝,改變了香豔的相撲打扮,她如同換了一個人。
何年在她身上,又聞到了淡淡的甘松氣味。
她交代過賽風,這幾日先在院子裡,避避風頭。所以她不可能去見旁人,隻能是一個府内的狸奴。
狸奴等級比她高,年紀比她小,但他們身上的氣息如此相似,何年總覺得,除了同為北梁探子之外,他們應該還有其他關系。
能讓她一鼻子聞出來氣味,意味着這兩人私下裡,應該常常在一起。可她們不像姐弟,也不可能是情侶,何年有些猜不透了。
“賽風,我明日要出城一趟”,她附在她耳邊道,“宋皇後想要找到将軍謀逆的證據,明日将軍府無人,你替我查驗一下。”
何年嗅着她身上的氣味,淡淡道,“無論找沒找到東西,都要去皇後那裡回個話,你身手好,日後我與宋皇後之間,就由你來傳話。這枚腰牌是皇後親信才會有的,你打扮成宋家侍女的模樣,佩戴着腰牌進宮,沒有人會攔你。”
“記住”,何年又提醒了一遍,“一定要打扮成宋家侍女的模樣,這樣才不會引起懷疑。”
賽風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