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這處與鳳池鎮一般繁華,民房開門行商,售吃食、售雜貨,也售婚喪嫁娶之物。
以寺内東西兩塔聞名的開元寺便是坐落于西街末尾,站在西街頭,便能瞧見寺内的那兩座生得極為相似的高塔。
蘇月娘遙見兩座高塔興奮不已,“開元寺在我們那兒可出名了!以前我爹爹還許諾要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帶我來這兒祈福!明年清明回去給我爹順風水(3)時,我可要告訴他我已經到過開元寺了!”
“好。”
今天是廿六,是開元寺固定施齋面的日子,前來上香吃面的香客可不少。(4)
許東山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牢牢抓着蘇月娘的手,以防與她沖散在人流之中。
兩人擠了好半天,才順利地從西街頭走到西街尾去。
越靠近開元寺,蹲在街邊售賣香與金紙的小販就越多,而且都還叫價不低。
這時候,蘇月娘便格外慶幸自己将東西都帶全了。
高大的紫雲屏對面便是開元寺的大門,檐頂四條青鱗龍彎曲欲飛,當中有一小塔矗立。
被左右兩道方圓紅格窗擁在正中的大門白底匾額上寫有“紫雲”二字,入門之後,擡頭又見紅底豎方匾上有八個金字“勑大開元萬夀禪寺”,左右兩邊擺兩尊魁梧威嚴的大像。
“以前這寺叫過蓮花道場、興教寺和龍興寺,後來開元皇帝诏諸州建寺起名開元,這寺才改為開元寺。”
蘇月娘被許東山護着轉彎走向這前堂側邊的垂拱門。
“先帶你去看看東塔和西塔。”
兩人随着人群朝前湧動,又過一拱門,古塔赫然在内。
許東山示意蘇月娘看那座最近的塔,“這是鎮國塔,也叫做東塔,”(5)
蘇月娘越過遮蓋塔半截的榕樹影,順着塔身向塔尖瞧,她驚歎道:“這塔得有多高?看着比臨漳門(6)還高!”
許東山,“小時聽老人說,這塔得有将近五十米。”
蘇月娘想了想,“五十米……咱們家的那條巷子大概五十米!那條巷子看着也不深,怎麼這塔看着這麼高!”
許東山回答不了蘇月娘的問題,隻得帶着她繼續折回前堂的另一側去看西塔。
“西塔叫仁壽塔,我小時候這兒壞過一會,官府便向百姓籌錢修繕,那時候我爹捐了三兩銀子。”
蘇月娘看着這座自家公爹花過錢的塔,頓覺親切。
“别看這兩座塔差不了多少,但西塔比東塔矮了快五米。”
東西塔上各刻壁畫無數,還可登塔參觀,但無奈今日香客太多,兩口子便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兩人從側邊進入大雄寶殿所在之處,此處擠滿高舉香的香客,蘇月娘見那些不停往下落香灰的香就害怕,趕忙吩咐道:
“你可小心一些!被把我給你做的新衣裳給燙壞了!燙一個洞你就在在堂屋睡一個月!”
不用蘇月娘說,許東山也知道要愛惜這身衣裳,但比起保護衣裳,他還是更擔心蘇月娘被燙到,于是,他憑借自己個高的優勢将蘇月娘夾在胳膊下,大手壓在她的腦袋上,護着她的臉面。
有人高馬大的許東山在前面開路,兩個人很快就繞過兩座前朝矮塔與方形有頂香爐擠進了修為重檐歇山頂的大雄寶殿之内。
初次來到這個聞名泉州各地的寺廟,蘇月娘四處張望個不停。
一進殿,環顧一圈,是五方佛像,聽聞這是漢地少有的密宗規制。
再一擡頭,蘇月娘便被殿内鬥拱的奇特形狀吸引住了。
那是鳥身人首的妙音(7),工匠手藝極好,妙音着飄飄彩衣、身佩金飾,貌美又不乏神性。
許東山帶着蘇月娘一起将貢品擺在大佛之前,取了香與金紙再次擠出去了。
兩人小心翼翼地擠在人群中點香後,再眼疾手快地搶了兩塊陳舊的蒲團跪下。
“你可虔誠一些!”
許東山朝她點頭,“知道了!”
蘇月娘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她在心裡念叨。
【明年一家人包括哦屁都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小店賺得盆滿缽滿,若是可以,孩子也可以來一個……】
許東山許的願望與她的差不了多少,夫妻倆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
蘇月娘從兜裡掏出一個裝了幾枚碎銀子的小小荷包,大方地丢入了寫着“随喜緣功”的錢箱裡。
許東山攙着蘇月娘站了起來,蘇月娘忍不住問道:“你許了什麼願?”
方才她聽見許東山低聲念叨了,但周圍人太吵,她沒能聽清楚。
許東山一笑,“你猜。”
蘇月娘料定他也沒什麼新意,便沒有多加追問。
兩口子一齊折了金紙,再将一大把金紙丢入金紙塔中慢慢焚燒。
最後再由許東山返回擁擠的大殿裡取來貢品。
走出大雄寶殿所在之處,蘇月娘還揪着許東山四處打量,确認他的新衣上沒有被燙出洞,她才滿意。
“逛了這麼久我都餓了……咱們去找齋面吃吧!”
蘇月娘見身邊不少人是擦着嘴出來的,便拉着許東山往那些人出來的方向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