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不到一個半月就要年兜了,鎮上的人們愈發忙碌,天還沒亮就過來喝面線糊的客人越來越多,連一向早到的吳頭家和阿墩都顯得遲了。
今天,阿墩又在同吳頭家鬧脾氣,這圓潤的孩子趴在桌上不肯喝面線糊,嘴裡嘟囔着要吃蒜蓉枝才肯去學堂。
隻可惜許春喜不做蒜蓉枝了。
吳頭家也不樂意一直慣着孫子,隻道:“我看你是将先生教的東西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不僅懶惰不想讀書,還為了那一點零嘴想方設法的跟我玩腦筋!”
蘇月娘站在廚房門口,看着阿墩委屈巴巴地将那碗面線糊捧到自己面前,邊掉眼淚邊往嘴裡送面線糊。
“念書多好的事情啊,他還不想去……等他以後像我這樣沒日沒夜地待在廚房裡炒米粉炖鴨子,就知道老實了!”林大松靠在廚房門邊探出腦袋偷看。
“你小時候可比阿墩可惡多了!阿舅要送你去念書,你還半路跳車自己跑了!你現在在廚房裡沒日沒夜炒米粉炖鴨子能怪誰?”蘇月娘将林大松的老底掀了個幹淨。
林大松臉上挂不住,哼哼着朝蘇月娘腳後跟踢了一腳,“你這人可真不會說話!”
“春喜嫂!林大松他欺負我!”
蘇月娘話音剛落,許春喜便放下手頭的事情,一拳頭朝着林大松的後腰捶過去。
最為穩重安靜的許東山一邊給哦屁熱着羊奶,一邊看着三個人站在廚房門邊鬧着。
從前兩個人的日子溫馨甯靜,現在四個人的日子倒是有點熱鬧過頭了……
“春喜又在教訓大松了?”紅姑出聲了,看熱鬧的蘇月娘才發覺她的到來。
“是啊!叫他欺負我!”
見外頭又有客人來了,許春喜才放過林大松,叫他等着給客人盛面線糊。
紅姑手上提着個麻袋,走進廚房後,她尋了個合适的角落将麻袋放好。
“伯母,您帶的什麼呀?”
“這是我自己種的花生!這段時日一直在店裡吃喝,家裡的東西都沒什麼消減,花生放久就不好吃了,我就想着帶來讓你們幫忙分擔一些!”
蘇月娘翻開麻袋口瞧了一眼,“難怪您最近總是帶着煮熟的花生過來!原來有這麼多!”
阿生歎氣,“可千萬不要再煮花生了……我在家都吃怕了!”
蘇月娘被逗笑了,“一會兒叫你春喜姑姑給你想想辦法!”
阿生期待地點了點頭。
哦屁還小,得□□細一些,許東山給哦屁的羊奶煮熟後盛入碗裡,放到涼水裡冷卻。
過了一會兒,蘇月娘去試了溫度,見溫度差不多能入哦屁的口了,才從冷水裡撈起碗,端到後屋去給哦屁喝。
天井中間還曬着紅姑昨天帶來的濕花生,蘇月娘出了房巷後便順着短廊上了後堂屋,一路回房。
今天羊奶上得遲,哦屁已經餓得趴在狗窩裡哼哼亂叫了。
蘇月娘一将羊奶擺上去,哦屁便一下子蹿出被窩,伸長脖子大口喝奶。
“等你爹的衣裳做好了,我用剩的料子也給你做一身!”
雖然全身是毛的小狗用不太着穿衣裳,但蘇月娘将哦屁當成自家小孩,還是覺得待在狗窩裡的它會怕冷。
這個很有靈性的小家夥大概是聽懂了蘇月娘的話,從狗碗裡擡起頭,舔了舔蘇月娘的手。
“你乖乖喝奶,娘出去幹活了!”
稍微填飽肚子的哦屁奶聲奶氣地朝着蘇月娘吠了一聲。
蘇月娘笑着關上了房門。
——
阿生這個大饞鬼早早地和許春喜就花生該怎麼做探讨了一番。
許春喜原是要炸點花生蘸白糖鹽糊弄阿生的,可阿生早就吃膩了這個。
姑侄倆在那兒讨價還價了好一會兒,還是更大的那隻饞鬼——林大松跳出來,說想喝花生湯。
花生湯倒也沒什麼麻煩的,阿生和許春喜都欣然同意了。
許春喜還要忙着招呼客人,給花生剝殼的事情自然是落在阿生的身上。
正好紅姑也不樂意阿生成天野馬似的在外頭亂竄,便給他搬了一張凳子,坐叫他坐在堂屋裡剝殼。
阿生平日極少待在店裡,客人們見着他,便忍不住逗他兩句。
好在這孩子外向,别人逗他,他便接話,聊着聊着,許春喜給他安排的兩大盆花生倒還真讓他剝幹淨了。
“春喜姑姑!春喜姑姑!我剝好了!”阿生興緻勃勃地端着一大盆花生米去找許春喜,“可以做花生湯了嗎?”
許春喜揉了揉阿生的腦袋,“你這小饞鬼幹活倒是積極!你端去廚房裡叫那個大饞鬼燒壺水把花生泡一泡!等半個時辰之後,你去将花生皮搓了,這花生湯就能開煮了!”
阿生又噔噔噔地跑回廚房找林大松幫忙燒水泡花生。
花生泡上後不久,就到了最忙碌的時候。
懂事的阿生怕打擾到大人們做事,端上蘇月娘交給他的羊奶溜去後屋喂哦屁。
等時候差不多了,他又跑回廚房,将手伸入水中,仔仔細細地給泡軟了一些的花生搓了浮起來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