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出五分鐘,敲門聲又再次響了起來。
丘建華雖然很想讓孫恒再多睡一會兒,但是讓那人這麼一直敲門也不是辦法,他也隻能想辦法把孫恒弄醒了。不過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孫恒一整天都沒睡好,現在要叫醒孫恒,難度不亞于把兩個帝國判官同時按在地上打。
丘建華把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推開了點,清了清嗓子,擡手往孫恒的腦門中央彈了個腦瓜崩,道:“恒仔,明天考試了。”
孫恒的眉頭動了動,那雙緊閉着的眼睛掙紮了一會兒,接着像是受到驚吓一般,“哇”地一聲猛地睜開了雙眼,捂着發疼的腦門,像是在開機一般,瘋狂地眨巴着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
“醒了就好。”丘建華扯了扯被子,半眯起眼睛靜靜地看着孫恒,“這麼信任我?”
孫恒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沒有需要好好準備的考試,那些日子早已過去了,他看到自己像八爪魚一樣抱着丘建華不放手,那雙金色的眸子還一直盯着自己看,吓得往後蹦了一段距離,差點就要滾下床去,被丘建華用原力一把扯了回來。
孫恒掙紮着爬起身子,他的臉漲得通紅,不敢跟丘建華對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明明在前一天還信誓旦旦地跟範辛說,這段考察期間會跟丘建華保持距離,結果居然直接睡糊塗了。
“你你、你又沒有光劍,我怕什麼——”
敲門聲打斷了孫恒的話語,丘建華轉了轉眼珠子,又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孫恒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得救了,抓起床邊的外套披上就徑直去開門了。
“喂,咋這老半天沒動靜啊。”範辛的聲音在開門後的瞬間就響了起來,看到屋内一片昏暗,他才歎着氣把聲音壓低了一點,“他還沒醒?他不醒你就打算一直不吃飯嗎,小孫?”
“我不餓……”孫恒剛開口,肚子就适時地叫了起來,又想到剛才居然是因為丘建華那句準備考試才吓醒的,孫恒現在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他剛醒,我簡單吃兩口就行。”
範辛冷哼了兩聲,說着“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将一袋子打包好的飯菜舉到了孫恒面前,孫恒的眼睛睜大了,驚喜地接過袋子,連忙向範辛道謝。
範辛擺了擺手,又叮囑孫恒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丘建華有傷人的趨勢一定不要心慈手軟。
孫恒滿嘴答應着,笑呵呵地目送範辛離開了。
“秋哥,秋哥,你要不要起來吃飯啊,你都睡一整天了。”孫恒壓着聲音問道,因為他從十二歲那年就知道丘建華的起床氣有多吓人。
丘建華沒有睜眼,卻歎了口氣,怎麼都不願意吃,直到被孫恒問得沒辦法了,才終于肯說在帝國隻能吃工業制品的事,他的腸胃早就無法接受常規的油鹽醬醋了。
孫恒沉默地吃着碗裡的飯菜,聽着再度陷入睡眠的丘建華平緩而均勻的呼吸聲,眼淚不争氣地往下掉,他從小就知道不能浪費食物,此刻卻靜靜地坐在桌子前,哭得一口都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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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建華已經能下床自由活動了,盡管那張蒼白的臉看起來還是虛弱得令人擔心,孫恒的休閑T恤穿在丘建華身上大了不止一圈,那套過于寬松的衣服顯得他更加搖搖欲墜了。
趁着天黑之後人少了,孫恒便提出帶丘建華在利弗星轉轉,這是師徒二人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星球,孫恒讓他看看三年之後的利弗星都有些什麼變化。
孫恒本想用輪椅推着丘建華走走,因為丘建華的腿骨似乎還未痊愈,但他一口回絕了,說這種程度他早已習慣,孫恒最終拗不過他,所以還是任他去了。
丘建華一路沉默地跟在孫恒身後,看孫恒跟每一個路過的青年打招呼,隻不過那些人在看到丘建華之後都會虎軀一震,随後面露尴尬的神色,逃也似的離開了。
“秋哥……”孫恒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丘建華的表情,後者卻完全沒有孫恒所想的那種失落感,反倒看着晚市上來往的人群出神。
察覺到了孫恒的目光,丘建華轉過臉來,臉上的神色平靜依舊:“不用擔心我。”
孫恒還想說什麼,卻突然被一個賞金獵人小隊中的青年叫走了,他有些為難地看向了丘建華,後者說自己會在附近找個角落待着,哪也不去,孫恒才放心地留下一句“我很快就回來”便小跑着離開了。
丘建華目送孫恒離開後,便轉過身,靜靜地看着鬧市旁邊未被燈光照亮的小巷,黑暗中有一個身影,似乎已經在此靜候多時。
丘建華也知道這個人是在等他,他的腳步在明暗的交界處停下了,與巷子中的人沉默地對視着。
“這個洞察力,不愧是帝國養出來的怪物啊。”範辛冷笑着在黑暗中現身了,他上下打量着丘建華,毫不掩飾眼中的敵意,“小孫暫時離開了,他自始至終都信任着你,但我不一樣,我不認為一個從銀河帝國回來的審判官心中沒點算盤。”
丘建華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範辛早知他會這樣,便也不再繞彎子,舉起了手中的那把光劍,開門見山道:“一條手臂,我會給你準備市面上最好的義肢。”
丘建華沉默地接過了範辛手中的光劍,擡起還纏着繃帶的左手,将光劍徑直朝左側扔了出去,劍柄在空中突然停下,緊接着紫色的光芒照亮了二人的側臉,那把光劍在半空中高速回旋,危險的嗡鳴聲充斥在這狹窄的小巷中。
兩人沉默地對視着,範辛緊緊地盯着那雙平靜的金色雙眸,他的腰間别着平日最常用的爆能槍,這個距離他完全有能力将對方射殺。
丘建華的手動了,那把紫色的光劍徑直飛向那隻直直擡起的左臂,眼看光劍即将碰到丘建華的左臂,一道綠光閃過,光劍發出刺耳的碰撞聲,猛地向一旁彈開了,伴随着兩聲金屬落地的聲音,兩把光劍落到了一旁的角落,唰地一下被關上了。
“範隊!”孫恒幾乎是怒吼着說道,徑直擋在了兩個人之間,他還喘着粗氣,估計是一路跑過來的,“為什麼要這樣?!”
範辛從沒見過孫恒發這麼大的火,卻不以為意地歪過頭,視線越過孫恒,徑直看向那雙從沒有半點變化的金色眸子,冷冷地笑了起來。
範辛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剛剛那一瞬間他完全有可能被丘建華殺死,他在拿自己的命作賭局。如今看來,他賭赢了。
“你合格了。”範辛将目光從丘建華身上移走了,他知道激怒孫恒不是明智之舉,但他不得不這麼做,他擡起眸子看向孫恒的眼睛,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我不打算逃避,你想怎麼罵我都行。”
孫恒正準備開口,丘建華卻擡手搭在了孫恒肩上,那隻手微微發力,孫恒瞬間僵在了原地,臉上的怒意轉變為震驚,他知道丘建華的意思,如果他繼續的話,丘建華可能就要親自出手來調停這件事了。
“衣服弄髒了,回去吧。”丘建華拍了拍孫恒的肩膀,轉過身就慢慢地踱着步子離開了。
孫恒狠狠地剜了範辛一眼,擡手用原力收回兩把光劍,趕緊追上了丘建華的腳步,他才發現對方左肩上的繃帶不知什麼時候松開了,傷口重新開裂,滲出的血液弄髒了那件寬松的白色T恤。
“你怎麼還能沉得住氣啊秋哥?!”孫恒皺起眉頭,有些埋怨地看着丘建華,丘建華的表情就沒有變過,平靜得不像正常人,仿佛那張臉上不會再出現第二種表情。
“不要因為我而失去你的朋友。”丘建華搖了搖頭,任由孫恒給他把手臂上的繃帶重新弄緊,“那個賞金獵人很有膽識,我不希望你失去他。”
“可我更不想失去你,秋哥。”孫恒直勾勾地看着丘建華,臉上的表情甚至變得委屈起來,“我沒有辦法再承受那種感覺了,算我求你了,秋哥。”
丘建華卻淡淡地笑了起來,擡手摸了一把孫恒的腦袋,輕推着孫恒的後背示意他快走:“你不用二選一,他們不會再為難你了。”
孫恒歎着氣,問道:“那你呢,秋哥,你就從來不會覺得委屈嗎?”
“我沒有過去,所以我隻會向前看,過去就過去了。”丘建華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孫恒的肩膀,語氣中沒有任何的抱怨,反倒讓人感覺到一些釋然,或許不想讓孫恒繼續想下去,他及時地轉移了話題,“那個叫王啟的學徒還挺有意思的,如果有機會,我還挺想親自會會他。”
“咦?!你才剛醒多久就想着王啟,你能不能多想想我啊,秋哥,我也才剛出師吧,誰才是你徒弟啊——”孫恒哀嚎了起來,慌慌張張地湊到丘建華面前,小心翼翼又可憐巴巴地抓着對方的手臂,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着丘建華,一副生怕丘建華再也不理他的樣子。
而丘建華隻是笑着不說話,孫恒嚎得十分委屈,丘建華都隻是靜靜地聽着,臉上的笑意便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