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大廳的瞬間,塵封的塵土味伴随着腐敗的氣味向來客席卷而來,孫恒強忍着胃裡翻湧的不适走了進去,長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他,留在這裡的不隻有遺迹的守護者,還有不計其數的屍體。
孫恒警覺地回過頭,果然在入口旁的牆邊就倒着幾個克隆兵,隻不過他們身上那白色的盔甲都早已留下歲月的痕迹,他們早在幾年前就死在這裡了。
眼前又有畫面閃過,原力回響進入了孫恒的腦海,複現出當年的情景。幾個克隆兵被原力重重地甩在牆上,連試圖爬起來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在下一秒就被無形的力量擰斷了脖子,與眼前的屍體重合了。
孫恒猛地回過頭,果然又有更多畫面出現在腦海裡,那時候的大廳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破敗,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身影在跟守護者戰鬥,他向後跳開,避開了守護者的橫掃,同時揮動紫色的光劍把克隆兵的激光彈反彈了回去。
那人的反應依然很快,隻是腳步有些踉跄,他真的傷得很重,血液随着手臂的動作甩落至地上,傷口顯然影響了他的動作,他連反擊都有些夠嗆。他剛擡起手,光劍就被守護者的攻擊彈開了,他沒有還手的餘地,隻能再次躲避攻擊,等待下一次機會。
孫恒一下就認出了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孫恒很想去幫他,下意識地跑向他的身邊,迎接孫恒的隻有寂靜的大廳和壓抑的現實,畫面消失了,留下的隻有一地狼藉,沒有戰鬥,也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遠古的低吟從大廳的最深處傳來,孫恒讓自己從沉重的情緒中抽出身來,擡眼看向最裡面的那扇大門。
有着精緻的浮雕的大門在狼藉的大廳中顯得格格不入,它就像黑暗中唯一的指明燈,神聖而肅穆地伫立在那裡。
但那裡不是光明。
強烈的不安讓孫恒警覺起來,原力在告誡他不要前進,或許這裡曾經是絕地大師們築起的建築,但現在盤踞于此的,隻有古老且強大的邪惡。
越是靠近那扇門,身體就越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巨大的壓抑感刺痛着孫恒的神經,他的胃裡翻江倒海,每走一步都艱難無比。
但孫恒知道自己非去不可,因為他看到了留存于此的記憶碎片,看到了滿身是血卻依然堅定地站在門前、等待着門緩緩開啟的丘建華。
原力回響中的丘建華踉跄着轉過身,似乎跨越了時空,對上了孫恒的視線,奈何孫恒怎麼也看不清丘建華的表情,下一秒,丘建華便一頭紮進了門後的黑暗之中。
“孫恒!你真的想好了嗎!”即使是無法與原力共鳴的普通人,範辛也能感受到門後殘存着濃烈的惡意,他提高了音量,看向眉頭緊蹙的孫恒,那雙眼睛裡燃燒着範辛從未見過的堅定和決意。
看來對方已經給出答案了,範辛鄭重地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槍:“我們會陪你走到最後的。”
王啟其實也不好受,走到門邊的他也在遭受着那份惡意帶來的煎熬,他第一次這麼直接地感受到原力的黑暗面,但他還是對孫恒笑了起來,擡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用故作輕松的語氣說道:“你可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呢,恒哥。”
孫恒點點頭,額角滲出細汗,過度緊張讓他的神經高度集中起來,眼角的肌肉微微抽動着。
他做了個深呼吸以平複情緒,擡手覆上門邊凸起的機關,機關上也有與大門風格相似的浮雕,隻是覆上了一層暗暗的棕黑色,依稀能認出一個掌印。
那大概是丘建華的血。
孫恒半眯起眼睛,他的指尖與浮雕上殘留的痕迹重合,指腹輕輕搭在早已滲進石頭裡的暗棕色上,随即下定決心,用力地按下機關,原力在他耳旁低語,仿佛有人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指導着他将機關扭動半圈。
凸起的圓形機關凹了下去,響起一聲沉悶的咔哒聲,緊接着,伴随着身旁巨物移動的聲音,那扇肅穆的門緩緩打開,房間内的燈光随之亮起,映入視線的一切卻讓三人都怔在原地,張着嘴卻失了聲。
環形的房間内伫立着一座爬滿藤蔓和青苔的雕像,與外面毫無生氣的塔奧爾星完全不同,蔥綠的植物占據了這個幽靜的房間,以旺盛的生命力攀上周圍的石牆,鑽進碎裂的牆縫,清新的水汽徐徐撫上來者的面龐,沖散了那份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感覺。
三個人愣在原地,誰都沒有動彈,這個房間讓三人覺得恍若隔世,仿佛自己并非身處被宣判死亡的塔奧爾星,而是在另一個世界。
“這不可能。”孫恒眨巴着眼睛,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但他确實能真真切切地觸摸到那些植物,感受到他們的生命力,但總有哪裡不對勁,他的神經依然被原力牽動着。
随即,孫恒便看到了違和感的來源,在茂密的藤蔓和枝葉下埋藏着橫七豎八的屍體,看制服和盔甲都是帝國的樣式,甚至還有一個看起來像巫師的家夥,寬大的鬥篷蓋住了幽幽白骨,訴說着這人被抛棄于此的事實。
孫恒瘋了似的沖了上去,他仿佛失去了理智,粗暴地用光劍割開茂盛的綠植,在帶着水汽的泥土上翻找着,毫不留情地把帝國士兵的屍骨扔到一旁,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絕望蠶食着他的情緒。
他卻無論如何找不到任何東西,枝葉下沒有那套熟悉的鬥篷,也沒有迎接他的人。綠色的藤蔓仿佛變成了荊棘,将他的情緒撕裂,最後把他拖入深淵。
他不見了,他不在這裡。
藤蔓下的物品讓孫恒渾身顫抖起來,眉毛擰成一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東西,銀色的金屬光澤如同千根針般刺痛他的神經。
孫恒仿佛一瞬間被抽空了力氣,跪坐在泥土上,大顆的淚珠滾落在地,滴在那把被暗褐色的血迹覆蓋的映着銀光的光劍上。
“不可能。”孫恒止不住地顫抖着,聲音沙啞得令人精神也随之緊繃,三年來的期望在此刻盡數崩塌,理智也在随之遠去。
原力的黑暗面在此刻找上了他,那聲音告訴孫恒要保持憤怒、要親手複仇,在看不見的角落裡,深淵向他開啟了大門。
孫恒機械地重複着那三個字,直到逐漸聽不清自己的聲音,視線也模糊得看不清任何東西,那雙滿是泥土的手顫抖着,像對待寶物一般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把寂靜的光劍。
他蜷起身子,抽噎着說不出話,胸悶得幾乎喘不上氣,大腦空白一片無法思考,隻覺得心痛得無以複加。
“秋哥……你到底……”孫恒用顫抖的氣音自言自語道,将那把熟悉的光劍貼在胸前,蜷縮着身子如鲠在噎,此刻他甚至失去了哭的力氣,胸口痛如刀絞,他覺得自己像是走到末路的空殼,絕望而可悲地迎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