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恒點點頭,說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那一天所看到的一切,那時候的他痛苦得心如刀絞,但仍然強迫自己把走過的路線、看到的東西都印在腦海裡,當時做的一切就是為了今天,為了再次踏上那個人曾經走過的路。
再次回到這顆星球的時候,他就覺得這次一定會發現什麼東西,是直覺,或是原力的指引,孫恒并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自己已經不會再逃避了。
孫恒熟練地帶着另外兩人穿行于戰壕中,這裡安靜得可怕,各種通訊設備早就停止了運行,箱子被翻得亂七八糟,似乎沒留下什麼有用的,散落在箱子外的物品不斷被風雨侵蝕,也已經變得破爛不堪。
估計是當時的大撤退過于匆忙,反抗軍隻拿走了比較重要的東西,甚至連一些槍械都沒來得及回收。
再往前線走,幾乎已經看不到任何綠色,多數植物都已經枯萎,僅剩少數種類在石縫間頑強地生長着。
戰壕的遺迹也逐漸變得混亂,彈坑遍布,爆炸的坑洞一個接着一個,而坍塌的地方也沒來得及重建,在磚塊下甚至能看到枯骨,這些人估計是被爆炸埋在了磚石下,最終沒能從塌方下逃出來。
王啟忍住了多看兩眼的欲望,他不是第一次踏入戰場,但每次踏入這種地方都會讓他感到一陣反胃。
他的眼珠子轉來轉去,最後實在沒地方可以看,于是擡頭往天上望去,跟回憶片段中丘建華所看到的天空不太一樣,現在的天灰蒙蒙一片,視線所及沒有繁茂的枝葉,也沒有鳴叫的飛鳥,隻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等等,什麼東西碎了?
“Ooops.”範辛捂住嘴,做出一副略顯誇張的吃驚模樣,擡起一隻腳向旁邊跳開,三人順着聲響向範辛腳下看去,掩埋在砂土中的白骨碎成了兩段,範辛扯出一個尴尬又僵硬的笑容,緩緩舉起雙手,“哎-呀——糟糕。抱歉啊,一不小心。”
孫恒有些無奈地聳聳肩,在白骨旁邊做了個簡單的禱告,重新将其埋回土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道:“沒辦法的事,再往前走隻會更多。”
王啟和範辛面面相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看來隻能多加注意腳下了,這裡面不知道有多少是曾經跟孫恒并肩作戰的戰友呢。
“其實我對塔奧爾星并不熟悉,我和秋哥當時是收到了絕地武士團的消息才趕來增援的。”孫恒嘴上這麼說着,實際上卻在十分老練地帶着另外兩人在這迷宮一樣的戰壕中穿行,“秋哥讓我在十分鐘内把全息地圖記住,但我也隻記住了地圖而已。”
範辛發出一聲好奇的語氣詞,走到孫恒身旁,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個帶路的人:“十分鐘内記住所有地圖,很厲害了好吧?等等,隻記住了地圖是什麼意思?”
孫恒轉了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開了範辛的視線,幹笑道:“這是秋哥給我的必修課之一,記住地圖這種事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秋哥連各種小道捷徑都記住了,當時的我甚至不知道還能那樣走。”
“你們師徒倆的腦子都挺好用的啊。”範辛差點驚掉下巴,但是轉念一想,連看到過去、預知未來這種事都能做到,絕地武士們再搬出什麼技能似乎都不能再稱得上奇怪了,大概是想到了什麼,範辛突然扭過頭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王啟,做出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那你呢菜鳥,你能做到嗎?”
王啟被問得一愣,最後露出了一個不學無術的笑容,打着哈哈道:“我的便宜師父可沒給我訓練過這個,我猜……大概率不行吧,況且我還有點路癡。”
“你看,還是有正常人的嘛。”範辛笑着對王啟擠了擠眼睛,又擡起手勾住孫恒的脖子,把孫恒拉近了一點,“我沒有惡意啊,小孫,我隻是很佩服你而已。”
而孫恒也隻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他當然知道範辛不會有惡意,倒不如說這番話讓他心裡輕松了不少。
王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一個合格的絕地武士應該要負責地訓練他的徒弟啊。
或許是得益于一路叽叽喳喳說着無厘頭話的範辛,原本枯燥而又沉重的路途竟然很快就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
孫恒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陰霾覆蓋了他的表情,眼前的景象跟回憶重疊,這裡是孫恒追上丘建華的地方,也是他們分别的地方。
那三個判官的屍體依然在原處,甚至連頭盔的角度都跟記憶中一模一樣,破碎的帝國制服下露出了森森白骨,大半個身體都被風沙掩埋在了塵土中。
他們就跟這顆星球一樣被抛棄了,帝國甯願大費周章地在星球深處修建工廠,也沒有來回收他們的屍體,反而讓他們永遠地沉睡于這顆陌生的星球上,就像棋盤上可笑的棄子。
枯萎的植物取代了記憶中的綠色,生機盎然的景色不複存在,就像随地可見的屍骨一般,這曾被血與汗鋪滿的前線,如今隻剩下了灰色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