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昉聽完便拎着人走出巷子,臨走前還朝自己挑了挑下巴,笑容格外挑釁:“看我是不是交給警察,說不定我又去哪個犄角旮旯奏他一頓。”他說着,用手那陌生男人的臉上比劃了兩下。
最後,何昉在巷口留了句話。
“放話時那麼威風,卻讓我先跑,建議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了——真正的混子可不像我這麼好說話。”
說實話,這些天何昉不知道對他說了多少好話,雖然大部分都是誇廚藝。
女生不明徐行為什麼笑了,但也禮貌微笑:“有什麼事嗎?”
“沒事,我想起來了。”
女生聞言,站起身,朝徐行伸出手:“你好,我是何意,何昉的何,意氣風發的意,很高興認識你。”
徐行握上他的手:“你好,徐行,徐緩的徐,行走的行,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柔和的燈光下,兩人禮貌相握,如果何昉此時在場,免不了感慨這場如同領導人會面國家建交般莊嚴的場面,但此刻某人才剛下地鐵。
雖說連下幾天暴雨,南城的火氣依舊漸漸冒出頭,夜晚的風清涼地帶着溫熱的後調,像溫水煮青蛙般地讓人漸漸沉溺于柔和的燥熱。
嗡——嗡——嗡——
何昉的褲兜裡傳出振動,他大步走過人行道,把地鐵上看的書收回書包,才從口袋拿出手機,他接通了電話:“喂,何意。”
“我都已經回家了。”
“不好意思,今天給同學多講了一點,不過——誰讓你自己要來?”
“拖課老師是沒人喜歡的,你早點回公寓吧,媽特地給你做了吃的。”
“什麼?你故意的,何意!”
何意話音平穩毫不心虛:“對了,媽做的東西别給徐哥吃。”
“诶!”何昉愣了,“什麼哥,徐哥?”
何意輕巧地應了一聲:“嗯。”
還不等何昉問出口,何意冷漠地挂了電話:“下車了,拜拜。”
何昉一通電話收獲了兩次驚喜,一個咱媽的包子,一個就是喊哥的何意。何意從小到大在外都是個傲性子,不熟的不喜歡的讨厭的全都不給面子,吳霧洗一輩子都後悔七歲時抓了個螞蚱放何意手心,他這聲“表哥”在何意那算是徹底滅絕了。
這才半天的功夫,怎麼就喊上哥了。
何昉一肚子的疑惑回了公寓,正好和陽台收完衣服的徐行撞了面,徐行開口道:“你妹妹我晚上來找你了。”
“我知道。”何昉正準備穩穩問問徐行,視線忽然看到桌上的一個保溫袋,這天生一副溫柔多情的笑瞬間挂不住了,像是面臨着某種絕境,伸出的手指顫巍巍的:“這就是何意帶來的?”
這語氣太過悲哀,徐行回答說:“嗯,怎麼了?”
“沒什麼,這是我媽做的。”
何昉說着又歎了一口氣。
何昉面無表情打開那保溫袋,從裡面拿出來一袋包子,保鮮袋呗撐得滿滿的,大概有十個多個,白白胖胖,看着松軟,褶皺也疊得很漂亮。
“怎麼了?”不知道是不是何昉盯着包子的表情……過于壯烈,徐行忍不住問了一句。
何昉一臉悲傷:“我有沒和你說過,我媽的廚藝很差,西瓜汁煲飯就是她的傑作。”
“西瓜汁煲飯……”徐行皺眉看着那袋圓潤的包子,“那這差嗎?”
“哼哼,你不懂。”何昉伸出食指擺了擺,把何意的警告丢到腦後,“敢不敢試試?”
十分鐘後。
桌上,兩碗冰稀飯,一盤白包子,徐行和何昉兩人圍桌而坐,何昉一臉無奈,徐行臉色也變得怪異——其實一開始徐行還覺得沒什麼,但當袋口打開口,一股濃重的奶味冒出來後,他開始警覺了。
大概看出自己的遲疑,何昉朝他點點頭:“煉乳,加煉乳揉的面團。”
何昉吸溜了小半碗的稀飯,伸手拿起一個包子,又如東道主般朝徐行一伸手:“開個盲盒。”
所有的包子除了那股濃郁的奶香,每個白而圓潤,徐行看了一會,随手拿了一個,咬了一口。
嚼了,停,又嚼,又遲疑地停了。
上下颌的牙齒正緩慢地研磨着一個東西,徐行緩緩把目光投向何昉。
何昉又點點頭,支持道:“不用懷疑自己,什麼餡的?”
徐行嚼了嚼。
他不确定道:“……鱿魚?”
何昉長大的嘴吞下一口空氣,感慨道:“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最後,徐行雖然把包子吃完了,但他的心情很複雜,煉乳味的面皮配上青椒味的鱿魚,這味道真的很難形容,嗅覺和味覺如同分裂為兩個獨立部分,卻又如同鄰國般互相開戰,總之,感覺不太好。
所以,當徐行看着何昉就着粥吃了整整三個包子時,他為這份孝心深深感動。
何昉看到徐行的眼神,為自己辯解道:“真不是我愛吃,隻是有些餡料比如青菜,棉豆之類的,最好不留過夜。”
他說着,又伸手掰開一個包子,準備把不是青菜留着明後天吃。這下,他手裡又掰了一個包子,裡頭的餡不是綠的,倒是一坨鮮亮的黃,也分不清是什麼。
“這是什麼?”
“菠、蘿。”
何昉咬着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