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夏迷迷糊糊聽見一堆人在說話,像是一群吵鬧的蚊蠅在耳邊,吵的人睡不着覺。
她翻了個身,心想現在不是冬天麼,哪來的蚊蠅?
很久很久,她覺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隻羽毛,被波瀾的海浪帶的哪裡都是。
“醒了?”清冷的嗓音自她耳畔響起,帶着獨特的銳利。
柳未夏半個身體還是麻的,起身的動作一頓一頓,猶如上了發條的機械。
背後忽然抵住一個東西,她多了一個支撐,起身的動作也就更流暢了。
柳未夏盯着自己被紗布包裹的半隻手,忽然笑了:“辛夷山的紗布全用在我手上了吧。”
都被包成豬蹄了,裡面什麼也看不見。
她動了動手指,感受不到應有的疼痛,隻有無盡的麻木蔓延全身:“這裡是明墟山,我睡了很久麼?”
她覺得紗布裡面大概是不能看了,師叔向來,包紮這麼厚也是怕她看到裡面的東西被驚吓到吧。
“不久,僅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也夠久了。
沈随塵伸出手從她後面拽出一個人:“手腕上的傷口太大,愈合需要半個多月,這段時間你和她呆在這裡,不要亂跑。”
嚴格來說算不上人,因為她半邊身體都是透明的,長長的黑發披散在最前面,如同有生命一樣在空中亂舞。
怨鬼被抓上山的時候還試圖反抗過,但沒一會兒就被鎮壓了,抓她的人每挑出一個都比她強,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反抗無效後,隻能安安靜靜縮着當個透明鬼。
直到被抓到這裡,看到柳未夏她才放松下去。
怨鬼一看到她,眼裡就要泛淚花。
在她的注視下,柳未夏整個人遲疑一瞬,轉頭看向面色無波的沈随塵:“她怎麼在這裡?”
“她說有東西要給你,我就讓她跟着了。”沈随塵從她身上拽出一個小發飾,”這個是她放在你身上的。”
那發飾是一個青綠色的小荷葉,兩邊已經生出鏽迹,看不出放了多少年。
隻是中心仍舊是幹淨的,沒有任何灰塵河殘缺,甚至連劃痕也微不可聞。
這東西别人不知道,柳未夏不能再熟悉了。
當年有段時間,她極其鐘愛青色衣裳,就連首飾也命人全部換成青荷或是翠竹之類的。
其中有一個做工精細的小荷葉發簪她最喜愛,後來遇到一個可憐的小女孩,邊随手送給了她。
她看着呆呆的怨鬼,試探性叫了一聲:“小荷葉?”
怨鬼瞬間擡起臉,獻寶似的把發簪插入她的發間,臉頰輕輕蹭着她的腦袋。
其實細看是能看出她蒼白面容下熟悉的眉眼,過去多年,她眼尾可愛的小痣也仍舊昳麗。
柳未夏摸着她的腦袋:“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比起初見她的時候,小荷葉的骨骼成長得像個成年人,但行事作風卻仍舊像一個孩子,用頭發蹭着不停蹭她。
小荷葉不停用手比劃,張着嘴巴卻不說話。
沈随塵朝她的喉間探去,手下的皮膚沒有脈搏的跳動,他蹙了蹙眉:“沒有受傷,可以說話卻一聲不吭,是不想說。”
小荷葉仍舊在比劃,兩隻手舞的飛起,根本看不清動作和她要表達的意思。
沈随塵地看着這一幕,沒有打斷。
被她晃得腦袋發暈,柳未夏喊了停,剛清醒的腦袋又暈了一點。
“你的意思是,我的毒不解開很快就會死掉?”柳未夏半靠她的肢體語言般靠自己理解猜出大概。
小荷葉猛猛點頭,又開始比劃起來。
這次柳未夏看懂了,她叫自己去找蠱毒的解藥。
依照她說的,依附在銀針上的蠱毒是她從一個男人身上搜刮而來,這毒很容易就能能解開,缺需要特定的草藥加做解藥。
按照男人所說,這毒本是威脅人所用,若是不及時用特定草藥做解藥,便能當做劇毒去用。
十二個時辰後發作,便會從活生生的人變成累累白骨。
柳未夏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解毒所需的東西她的芥子囊中是有的,隻是很不幸在前些日子丢失。
尋找一株藥不費力氣,但尋找一株翻遍修真界才能找到的草藥,隻會難上加難。
而現在,距離毒發還有八個時辰。
“隻要在毒發之前找到解藥,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柳未夏思考從現在開始尋找能有幾成成功率。
“解藥缺少的那一株玉骨草隻存在于八乘宮,你知道八乘宮離這裡有多遠麼?”沈随塵摁着她的肩膀,所用力氣并不大,卻怎麼也無法掙開。
她的力氣實在比不上沈随塵,也無法掙開桎梏,隻能憑靠嘴炮取勝。
然而沈随塵更先預見她要說什麼,在她注視下擡手抵住額頭,溫熱的靈力順着眉心緩緩流向四肢百骸。
小荷葉湊過來些扒拉她的臉,張着嘴還是不肯說話,黑黢黢的眼珠左右轉得賊溜,面部表情比剛才靈活不止一星半點。
柳未夏從她的表情讀出意思:“讓我找人?在這裡?”
小荷葉點點頭。
柳未夏又問:“和我中的毒有關系??”
小荷葉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說不清楚,胡亂去拉柳未夏的手腕,但沈随塵還沒松手,任她怎麼拉拽也沒用,對着沈随塵呲牙咧嘴。
沈随塵松手,“看來是她有辦法了。”